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歌劇場 | 上頁 下頁


  但是,片山之所以剎那間認不出是她,並非毫無道理。因為站在眼前的櫻井麻理,已經前後判若二人。從前那位膽小怕事、從門縫窺望自己未來的內向少女,已經不復存在。

  如今站在眼前的,乃是一名擁有堅定的信念、朝著目標勇往直前的音樂家。

  「午安,石津先生。」麻理緊握那個直立不動的大個子石津的手。「我好懷念以前!」

  「多謝!久違了!」石津硬繃繃地鞠了一個躬。「有機會的話,請讓我再陪你跑馬拉松!」

  「一定!」麻理說著時,腳畔傳來「喵」一聲。

  「福爾摩斯!你也老遠跑來這兒了呀!」

  麻理抱起福爾摩斯,緊緊擁住它耳鬢廝磨。

  「各位……」負責傳譯的男子客氣地說,「請先辦理入住登記手續再談好不好?」

  「抱歉抱歉。」麻理放下福爾摩斯。「打擾你們啦——」

  「沒關係,麻理小姐。馬上就辦好的,待會找個地方喝茶如何?」

  晴美的提議,麻理當然沒有拒絕。

  一行人在酒店的餐廳坐下來後,片山好奇地東張西望。

  「哥哥!」晴美碰一碰片山。「不要像大鄉巴似的東張西望,好難看的。」

  「不要拘泥才好。」麻理愉快地說。

  一名又圓又胖、臉色紅潤的女侍應走過來。

  「難得來到維也納,就來杯維也納咖啡吧!」片山說。

  「這裡全是維也納咖啡喲!」熟讀旅行指南書的晴美說。

  「讓我來叫。你們喝甚麼?」麻理說。

  問一遍之後,麻理替大家叫飲料。片山如釋重負,因為憑他一個人的話,連水也叫不到。

  「啊,你的維也納語講得真好。」石津欽服地對麻理說。「我在大學裡也學過德語,至於『維也納語』嘛……」

  「麻理小姐,」晴美急忙打斷他,「現在一直住在這兒?」

  「是的,我遇到一位好老師。不過,我有一點想家。」

  「你母親一定很想念你了。」

  「上個月她來過維也納。她在內心期待我哭著說想回去,但是陪我住了一陣子後,終於放棄了。」麻理笑道。

  「你變得很懂事。」

  「是麼?我倒覺得自己變得臉皮厚了呢!」

  咖啡送來了。很濃,不同日本的咖啡,可以大口大口地喝。福爾摩斯當然不至於要咖啡喝,乖巧地躺在晴美的腿上。

  「不愧是音樂之都。」晴美望望牆壁方面。「好像貼著樂譜哩!」

  「華納在這裡作過曲。」麻理說。「那裡裝飾的乃是華納的親筆樂譜。」

  「哦?」片山也表示欽佩。華納?是不是羅拔華納?好像不是……

  「麻理小姐,你怎曉得我們會來這裡?」晴美問。

  說起來也是,片山也留意到了。

  「就算是靈犀一點通吧!其實是從領事館方面探聽到的。據說東京警視廳的人會來,我隨口問是甚麼人,一問之下,原來是片山義太郎,我也嚇了一跳。」

  「原來如此。」晴美點點頭。「你為何到領事館去探聽?」

  片山被一陣不祥的預感襲擊。上帝,做做好心吧!難得來到維也納渡假,又再捲入甚麼怪事的話,受不了!

  「其實有人失蹤了。」麻理說。「說起來很古怪,因為那人在這裡無親無故……」

  「說來聽聽看。」晴美立刻眼睛發亮。

  在德國的古城發生兇殺案時,晴美幾度險遭殺身之禍,竟然執迷不悟,真是死性不改!

  片山和石津互看一眼。然後不經意地跟對面桌子的男人四目交投。

  日本人。很年輕,大概二十六七歲左右。一個人佔據一張桌子。可是一點也不跟這個場合相稱。平凡的西裝打扮,卻不像商人。當然,看起來也不像音樂家。

  很奇妙。他的眼睛一跟片山接觸,似乎嚇了一跳,立刻轉移視線。看來他一直在注視片山這邊。

  他是誰?片山覺得有點形跡可疑。他的存在與這種超一流酒店不相稱。當事人看起來也似乎坐立不安。

  還有,片山模模糊糊地記得,曾經見過那人。在甚麼地方見過?想不起來。

  不過,當一名刑警想起似曾相識的臉孔時,首先想到的是指名通緝的照片或海報。對方似乎穿著寒酸,眼神也說不上正派,似乎很不開心地沉默不語。

  他是誰?片山一邊留意櫻井麻理的談話,一邊思索著……

  麻理走進岡田夫人的房間時,如往常般用英語打招呼。「午安,夫人。我來晚了,對不起。」

  從鋼琴前面站起來的,是位白髮的美麗老婦人。雖然她說英語,卻是德國人。麻理聽說她已七十歲,然而背脊挺直,姿勢和動作敏捷利落,不會令人意識到她的實際年齡。

  來到維也納,邂逅這位名師,麻理決定不回日本,而在這裡定居下來。在這位老婦人的嚴格訓練下,麻理學到了住在日本時難以從生活中掌握的音樂節奏和感性。

  起初,麻理對著老婦人時,就像剛學小提琴的小學生一般生硬不自然,現在對她卻產生對母親一般的親情。

  岡田夫人這一邊,當然堅守師徒之間的節度。但是由於她的日本丈夫先她而去,加上沒有兒女,孑然一身的緣故,逐漸把麻理當作自己的女兒或孫女看待。

  「瑪麗,寫信給母親了嗎?」岡田夫人在麻理的臉上輕輕一吻之後如是說。

  她用外國方式,將麻理的名字叫成「瑪麗」。

  「昨晚終於寫好一張信紙了,還沒寄出。」麻理坦白地回答。

  「早點兒寄出去吧!不能讓母親太擔心你。」

  「是。明天一定寄。」

  「記得這樣做。」岡田夫人說著,突然喊住正要打開小提琴箱子的麻理。

  「瑪麗,等一等。有件事麻煩你。」

  「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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