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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跑掉的兇器

  1

  下午。餐廳的明亮靠窗位子上,片山義太郎和一名年輕女性一直默默無聲地坐著。

  置身餐廳,當然不一定非要談話不可。可是,午餐已經吃完了,甜品也吃過了,進入了喝咖啡階段,然而兩人依然低頭不語,也許畢竟是有問題。

  不過——不要緊。仔細一瞧的話,大概不需要擔心或氣憤。

  因為跟警視廳搜查第一課的「基層」刑警片山義太郎面對面坐的,並不是來說分手話的戀人,而是片山的胞妹晴美。

  然後,兩人之所以低頭不語,是因各自熱衷地讀著店裡的週刊的關係……

  「哥哥。」晴美臉也不抬地說。

  「嗯?」

  「是不是該走了?」

  「你怎麼樣?」片山也同樣繼續低著頭。

  「我無所謂。只要一時二十分以前回到就行了。這是慣例。」

  「已經一時十分啦。」

  「我五分鐘就能回到。哥哥是公僕哦。在這種地方玩耍可以嗎?」

  「我沒玩耍。我在收集情報。」

  「看女性週刊收集情報?」

  「因你不讓我看你買的週刊嘛。」

  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繼續翻閱手上的週刊。

  假如被同居公寓的三色貓福爾摩斯見到這個光景,一定嘲笑他們兄妹倆。

  「哎,刑警那麼空閒,也許是好事。」晴美終於合上雜誌,喝著冷卻了的咖啡說。

  「不是空閒,只是其中一個項目小組解散了,我在休息而已。」片山打個呵欠。

  「甚麼嘛,當著獨身女士面前。」

  「你是妹妹呀。」

  「妹妹不也是獨身女士嗎?」

  每次有爭論的話總是妹妹駁倒自己,這個有點靠不住的刑警再打個呵欠。

  「該走啦,不然課長又要發牢騷了。」

  他像解消肩酸似地把脖子往左右斜傾。

  「栗原先生最近有畫畫嗎?」

  搜查一課課長有優雅的畫畫興趣,問題是一般的情形都不曉得他在畫些甚麼。別人當抽象畫來看,而他本人則堅持自己畫的是「具象畫」,叫人左右為難。

  「沒有,幸好他很忙,好像沒有這個時間。」片山說:「不久,可能開個展甚麼的。」

  「到時告訴我。」

  「你會去看?」

  「算旅行嘛。」晴美拿起賬單,「替你付帳如何?」

  「又不是大不了的數目。用不著報恩吧!」片山沉著臉說。

  桌上有一隻插了一支花的玻璃瓶,裡面插的是乾燥花,大概為了省掉換水的功夫吧。

  兩人正要從座位起身的時候——

  突然「砰」的一聲,桌上的花瓶隨著聲音一同破裂。

  「嘩!」晴美跳起來,「怎麼啦?」

  片山也慌忙站起來……他的右手一陣刺痛。大概有小碎片擦過吧,手上有一道長約一公分左右的傷口,有血滲出。

  「晴美……有沒有受傷?」

  「沒有。但——怎麼啦?」

  這時,片山才察覺到,桌旁面向大馬路的玻璃窗上,出現一個圓洞。這恰好是花瓶旁邊的位置。

  「這是……子彈啊!」

  「那……有誰中槍了?」

  片山望望明亮的戶外——上班族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地人來人往,誰也沒有留意的樣子。

  「哥哥……是你受狙擊呀!」

  「可是——」

  片山正覺困惑時,餐廳內部突然騷動起來。

  其中一名客人緩緩倒地。是個坐在椅子上用膳的年輕白領男子。

  「噹啷」一聲,湯匙掉在地上,接著連人帶椅倒地。

  「哥——」

  「叫救護車!晴美。」

  「嗯。」

  他們對這種事態已司空見慣。晴美沖向櫃檯,把呆若木雞的女侍應推開,打119。

  片山跑到倒下的男人身邊,讓他仰臉向上……

  「剛才我也通知第一課了。」迅速做好聯絡功夫的晴美走回來,「傷勢如何?重傷?」

  片山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不……好像沒有受傷。」

  「但……他為何倒下來?」

  「唔。」為了慎重起見,片山再替男人把一下脈,「這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晴美啞然,然後,她看看自己的位子,以及打碎了的花瓶對面的玻璃窗上的洞孔。

  「如果子彈直直飛來的話,打中這個人也不稀奇的。」

  「唔。可是實際上沒有打中。」

  「然而他死了?」

  「好像是。」

  「為甚麼?」

  「誰曉得?總之……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吧。」

  片山站起來,看看桌面。上面有吃到一半的咖哩飯、水杯及客人自己倒水的水壺。

  這張桌子位於餐廳的中央,長方形,可以坐十個人。單身來的客人,通常被帶去這裡的位子。

  「請問……怎麼一回事?」穿黑西裝的餐廳經理模樣的男子擔心地窺望著。

  「啊。好像死了。」

  「死了……」

  「你是這裡的經理?救護車和巡邏車現在就來。呃,我是警察。」片山環視一下餐廳,「有甚麼人和這個人一起的?或者有人認識他……」

  由於過了下午一時,餐廳並沒有爆滿。沒有任何人說話,他們只是注視倒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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