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打發時間殺人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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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愛情與鑽石 （1） 人類死時會選擇地點。 正實緩緩從床上起來，然後一動也不動地待在那裡，抑住欲奪眶而出的淚珠。那是因為麻醉瓦斯的藥效尚未消失的關係。胃裡一陣翻攪，但靜止不動的話，那股噁心便鎮定不發作。 「好！」 喃喃自語，慢慢下床。一面不急不徐地穿衣服，一面瞥見手錶，已經是九點五十五分了。 「真是好時候。」 有人說死時最好選擇早上九點或下午三點。正實覺得這時刻也不太恰當。早上九點是職員上班時間，而下午三點是午茶時間，這兩個時刻給人的直覺是上班與喝茶。不論怎麼想，這都不是一個悲劇的自殺。晚上十點是適宜成人的連續劇時間，才是踏上人生歸途的絕好時刻。——唔，不管怎樣這些都只不過是牽強附會的說法，但正實已將這些拋諸腦後，正打開病房的大門。 病房大門旁邊的椅子上，有一名當地警察局的刑警在打盹。這是正實的貼身護衛，但…… 「真是了不起的貼身護衛。」 正實苦澀地揶揄道。——突然憶起某事，躡手躡腳打開張著嘴巴打鼾沉睡刑警的上衣。看見口袋裡藏了一把手槍皮套，是手槍。——這正符合刑警自殺的工具。「刑警，衝撞電車自殺」「刑警，投河自縊」較這些還死得適得其所，「淒絕！早川刑警，引咎開槍自殺」。 正實悄悄從刑警的皮套槍帶裡掏出手槍。雖說是悄悄，但手槍也不是輕易便可掏出的，只不過刑警似乎已相當疲憊，自始至終未曾醒過來。 「真對不起你了……」 至少該開口致歉一番，將手槍塞在褲子的皮帶裡，上衣掩飾手槍。正實一想到這位刑警一定會因手槍被盜而受刑罰，心情略微感到沉重，但不是用這把手槍殺人或搶劫。這位刑警同情自己的自殺，一定會見諒的，說不定參加葬禮時還會上香祭拜一番呢！ 自殺的方式已經決定了，接著便是地點了。並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自殺，在醫院裡自殺似乎不太恰當，而且倒在醫院路邊死亡沒有情操。死是孤寂的，所以死還是要找個寧靜地點一個人靜靜地死亡。——唔，就決定在湖畔的城鎮自殺。那裡不難找到一個靜靜的地方，不過若是在岸邊自殺的話，會被人誤解是失戀想不開而自殺似的…… 不論如何，走出醫院的正實一個人不疾不徐地在夜晚的街上走著。總覺得似乎性情乖僻的人，選擇死亡時也是挺費事的。 「往這條路一直走，不就是大亨飯店嗎？」 瞧見闇暗馬路的盡頭，正實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地點。噢對了，就是那家飯店！那家飯店正是盜竊的現場，那地點最為恰當。自己若是在那會場自絕性命的話，清楚表白自己是引咎自殺，而且地點也非常幽靜令人無可詬病。 「就這麼辦！」 意念下定後，正實開始往大亨飯店的大馬路走去。看了他那敏捷的步伐，誰也不會料想到正實正前去自殺。 在正實身後不遠處，有個人影開始移動。 似乎令人不太滿意。——克己隱匿在盆栽後面，瞥見橘的保鑣將大皮箱裝載在卡車上，忙不迭地搖搖頭。看起來似乎不是一件尋常的貨物。從箱子尺寸的大小，搬上去時的感覺看來，讓人覺得箱子裡面是屍體。那倒不會令人覺得詫異，問題是那具屍體究竟是誰呢？ 心中已有答案，但要確認事實卻是一件恐怖事。——田中晶子。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但該不會是那位自稱是田中晶子的女郎吧？ 遭受馬達遊艇襲擊，若說是溺斃，但未發現屍體和遺留物。照這情形看來，她若尚在人間應該會有所連絡。沒有回來，也無任何消息，那麼……實際上，克己認為晶子和馬達遊艇上的男子是夥伴，是晶子本人授意攻擊克己的。不然的話，她不可能長期潛伏水裡不出來。而且小船顛覆後，克己將頭浮出水面時立刻不見晶子蹤影，這一定是事先計劃的一部分。 不過，即使克己這麼揣測，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對晶子毫無一絲怒意。雖說上了當，自己也沒理由動怒。倘若晶子是一名職業殺手，那她當然會布下那樁陷阱引他入甕。——從最初的事件開始，晶子乘坐的小船覆船，一定是她和那位夥伴連手演出的戲。搞不好阻止克己殺害橘，而設計引克己中計這事雖然成功了但……橘源一郎尚活在世上。換句話說，那女的一定是死了。 真是可憐……克己那麼想。並不只是對同行的敬意，哀憫，而是克己胸中有股縈繞不去複雜的思緒。本來被人搶先下手，不能不氣急敗壞。說不定會冷嘲熱諷嘲笑晶子活該。不過，克己並沒有那種揶揄的心情。房間住宿費用的代價是擁抱她的胴體，那是活生生的東西。 承受克己的愛撫，到達最高潮全身顫慄不已全身赤裸的晶子，是活生生的胴體。——殺人是孤寂的。晶子那麼花費一番折騰地親近克己，不是為了阻撓克己的工作，而是對男性的克己持有好感。晶子當時並不是一名職業殺手，而是以一個女人親近克己…… 克己險遭人殺害，雖已拾回一條性命，但對晶子的任務失敗，猶覺得十分惋惜。那個箱子……總要找個法子確認那箱子裡面是甚麼，克己如此想。 保鑣將箱子裝載在小型客貨兩用車上，再三向司機叮嚀一番後再折回飯店裡面。克己拔出手槍，靜待保鑣遠離自己的視線範圍。小型客貨兩用車發動引擎，車子緩緩向前滑動。等到保鑣已不見蹤影時，克己便沖出盆栽外面。開始沖向車子，飛也似地來到司機旁邊的車窗外。 「停車！」克己的槍枝瞄準司機的頭部。男的不反抗，將車子停到路旁。克己自車旁後退二、三步，命令道：「下車！」 年輕男子臉嚇得蒼白無血色，小心翼翼地下了車。 「轉過身去！」 男的雙手抓住車頂，背對著克己。克己向前走二步逼近男的身後，用槍柄猛然一擊，男的便不省人事倒在地上了。 撬開箱子的鎖，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晶子扭曲著軀體，緊縮在箱子裡面，絲毫不能抱怨無聊、痛苦。雖然事實已一如所料，但克己胸中感到有股椎心刺骨地疼痛隱隱發作。 殺掉橘。——對克己而言，這已不是一件任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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