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打發時間殺人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六

　　「知道了。」

　　「你太太近來好嗎？」

　　「托你的福！」

　　香代子笑著點頭。——一杯果汁、一份單片三明治，享用這樣一頓午餐，不時和來往的人輕聲打招呼。應該說早川香代子，在這間飯店頗享盛名，至少重要的服務人員，無人不識香代子的。溫厚且和藹可親的性格。而且店裡經常空無顧客上門，一個人倍感無聊，飯店裡的服務人員，經常一到休息時間，便到香代子店裡傾吐牢騷。香代子本人洗耳傾聽對方的的談話，而且不光是傾聽，聽完後還會給予一番慰藉。

　　端來一杯紅茶的新女服務生，不拘泥地對她打聲招呼，「若有什麼心煩惱人的事，隨時可到店裡談心。」香代子正和女服務生交談的當兒，電梯部門的男服務生疾步地跑過來。

　　「早川小姐，客人在商店門前等候你呢！」

　　「哎呀，謝謝。」

　　依然從容不迫地對著年輕的女服務生說：「——如何？像你這種可愛的女孩可得小心唷。有人邀你約會，不可以馬上答應。和別的女孩談談，若可以的話最好聽聽年長女性的意見。」

　　「嗯……你的商店……」

　　女服務生已一副焦躁坐立不安的神情。

　　「沒關係沒關係。客人，是要讓他等的。」

　　香代子揮揮手，不疾不徐的一面一口飲盡杯中的紅茶，一面還像參加母姐會似地訓誨二、三點注意事項，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

　　在收款機前簽帳時，老闆欣愉的臉上綻放著笑意。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香代子詢問著。

　　「沒有。只是，現在這位新的女服務生……」老闆支吾地停了片刻，「那女的，雖然才十九歲，但已經結婚了。」

　　這種情況下香代子一點也不認輸。

　　「喔，就是這樣的。」泰然自若的神情，「一直傾聽客人的閒聊，我也一直認為那女的已經結婚了。」

　　店前有二位男士漫不經意的站在門口。身材高挑和個子短小型的小胖子，這兩人不相襯的搭配真可以表演相聲。

　　「讓你們久等了。」

　　香代子話甫畢，從手提包裡拿出鑰匙，打開店面。一胖一瘦二人進入店裡。

　　「哪，請坐！」

　　香代子的語調倏地驟然改變。店裡一角落有一套接待客人用的沙發，兩位客人神色不甯的坐下。

　　「有什麼事？」

　　個子高瘦的開口報告。聲音雖低但卻尖銳，是「古美術協會」的中古。

　　「照電話的語氣聽來，似乎有件相當大筆的工作。」

　　「沒錯，這工作，的確非比尋常。」

　　香代子面對著兩人坐下，「那位石油暴發戶——橘源一郎的鑽石。」

　　（3）

　　「總經理想見你一下。」

　　謙遜過分，從梳得一頭光亮的頭髮到擦得黑亮的鞋尖，無懈可擊的秘書，空洞無表情的開口說道。

　　克己從沙發站起來，尾隨秘書身後走進總經理室。鋪著長毛地毯寬敞的房間正面，有一張笨拙的正方形桌子，桌子的對面，有位年近五十膚色微黑的男子看著克己。

　　克己忙不迭的一瞥房間內部。旁邊有一位年輕的女士在工作。克己一進入房間後，透過銀邊眼鏡鏡片深處以好奇的眼光直盯著他看。——身材嬌小，是位惹人憐愛的姑娘。

　　笑容可掬的替人倒茶，除此之外別無其它才幹的秘書。她是克己喜歡的類型。一走進房間，瞥了自己一眼，克己因而略微安心。倘若那女的是位女刑警的話，一定不會看他一眼的。

　　克己站在總經理的辦公桌前。國宮拓三，是這次委託殺人的姓名。

　　「我是國宮。」

　　以一副全然辦事的口吻介紹，站起身來，用手示意旁邊的一套沙發。

　　「哪，請坐。」從容不迫的自辦公桌走向前來，「請到外面。我有私人的談話。」

　　國宮對著引領克己進來的男秘書吩咐道。秘書行個禮不見蹤影後，銀邊眼鏡的女郎也疾步自裡面大門走到外面。

　　「離午餐時間還有五分鐘。」國宮坐進沙發椅，「女秘書提前五分鐘休息。也沒有端飲料來，真是抱歉。」

　　「沒關係。」克己坐在國宮的正對面。

　　「女秘書在那五分鐘後又回復成女性了。」

　　「真是的。」

　　國宮笑得前仰後合，皮膚黝黑，大概是打高爾夫球的關係吧。鼻子下方的鬍子，對日本人而言真是罕見的樣式。

　　「對了，有件事……」國宮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報紙剪報，攤放在桌上。「我想拜託你的，就是這個男的。」

　　克己不是輕易改變神色的人。但這時候，眉毛微微上揚起來。

　　「你也認識這個人吧？」

　　這是不必國宮贅言提及的。石油的暴發戶橘源一郎被當作話題閒聊，不正是今天早上嗎？國宮繼續解釋道：

　　「任憑你出價。地方及方式也任憑你選擇。只是，當然不用我提醒，地點最好不要在我這附近。」

　　「等一下。」克己抑住國宮繼續說下去，「很遺憾，這任務我不能夠接受。」

　　「為什麼呢？」

　　「你似乎有所誤解。我雖是獨來獨往的殺手，但不殺平常人。我殺的對象僅限於背叛組織，密告的人物。」

　　「我早就知道。」

　　「那麼……？」

　　「橘源一郎以前是我的部下。」國宮臉上呈現出一副苦澀的神情。「那傢伙拿了我的錢而銷聲匿跡。當然橘源一郎也是假名。——我曾親自照料他，甚至還差一點為他命喪黃泉。現在那傢伙是個虛有其表的大富豪，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我忘不了，事過十數年，我要報這一箭之仇。」

　　「怪不得他的過去像謎一樣。」克己首肯他的說法。「但是那傢伙現在也享有名氣，聽你這席話，似乎只是你私人的報復。——我得稍微考慮一下。」

　　「那無妨，不過時間太長的話……」

　　「我不會讓你久等的。」

　　「知道了。」

　　克己站起來。

　　「不吝惜花多少錢。請你務必接受這任務。」國宮一面站起走出大門一面說，「而且你殺那傢伙的話，等於助警察一臂之力。」

　　「他幹了什麼事？」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傢伙為了領一筆保險金而將船擊沉，最後將其罪行推卸給那船長。等知情是偽證時，那傢伙已銷聲匿跡了。真是一位狡猾難纏的傢伙。」

　　「這是何時的事？」克己直盯著國宮的臉。

　　「這嘛……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貨船沉船的事件嗎？」

　　「是的。——你還記得嗎？」

　　「不見蹤影的田村船員，是橘源一郎嗎？」

　　「沒錯。你知道滿多的嘛！」

　　克己臉上面無血色。

　　「那麼，我等候你的好消息。」

　　國宮手握著大門的把手。克己將手壓在國宮手上。

　　「現在，我就回答你。——我接受這樁任務！」

　　走出走廊，十二點的鐘聲正鳴響，走廊上盡是等待電梯的男男女女公司職員。克已退身靠在牆壁，要等待電梯有空位才搭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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