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赤川次郎 > 暗闇 | 上頁 下頁


  「住院中打攪,對不起。」片山站起來。「覺得怎樣?」

  「傷勢沒啥大不了的……說來汗顏,巴士公司的人居然悠哉遊哉地住院療養。」

  穿上患者衣袍的山岸,在醫院會客室的沙發坐下。

  「其實……是關於這個的事。」片山將那條布繩擺在桌子上。「聽說這是掛在脖子上的笛子所使用的繩子。」

  山岸沉默地點點頭。

  「山岸先生,是你殺了永田公二先生的吧?」

  「你知道了。」

  「承認嗎?」

  「我無意隱瞞。我準備出院之後去自首的。」

  「為何殺了他?」

  「不是的。」他搖搖頭。「我想殺的是永田靖江,但搞錯了。當時太暗了。」

  「可是,為甚麼?」

  「我——從前八木澤嘉子在巴士公司做事時期,我從心底愛慕她。」山岸說。「因此,我對那個使嘉子陷於不幸的永田靖江真的光了火。」

  「於是……」

  「嗯。反正四周漆黑一片,想到可能就這樣遭受活埋時,我覺得甚麼都敢做。」山岸鞠躬。「給你添麻煩了。」

  就這時候,會客室的門開啟了。

  「剛才的對話,我在外面聽見了。」矢吹進來說。

  「——甚麼呢?」

  「山岸先生殺的是正確的對象。」

  「甚麼意思?」

  「公二從小就認為——小枝小姐是『屬￿自己的』。」

  這句輕易說出口的話有不可承受之「重」,片山沉默了半晌才說:「——真的?」

  「她之所以拒絕八木澤,是因害怕自己和胞兄的事被人知悉,因為公二可能會殺了八木澤。」

  「於是小枝小姐拒絕了了他——」

  「小枝小姐是自殺的。」矢吹說。「可是,萬一被人知悉自殺之原因的話,兄妹二人的關係就會受談論。她向八木澤陳明真正分手內情,並要他承諾不把事情告訴任何人。」

  「為了遵守那個承諾,他因殺人罪名而被捕了,是嗎?」

  「他就是那種人。」矢吹點點頭。

  「你也知悉內情嗎?」

  「我們相識很久了,憑氛圍也感受得到。」說完,矢吹轉向山岸。「明白嗎?總有一天有人會做的事。靖江女士之所以不為兒子的死悲傷,大概是認為與其讓人知道秘密,不如讓他死掉的好。」

  片山點點頭。

  「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可是罪畢竟是罪。不過,一定可以從輕發落的。」

  「我隨時可以作證。」

  「謝謝你。」

  片山讓山岸回去病房後,逕自出到走廊。

  矢吹離去後,在同一間醫院住院的早苗對調走進來。

  「片山先生!」她開心地揮揮手。

  「嗨,精神不錯嘛。」

  「皮肉之傷罷了,下個星期可以出院啦。」

  「那就好。」

  「我哥哥的事……」

  「嗯,據說永田靖江聘了最好的律師為他辯護。」

  「真的?那麼,哥哥會回來囉?」

  「一定回來的——快去讓母親心安吧?」

  「是。」早苗握住片山的手。「替我問候福爾摩斯。」

  「你自己說吧?」

  「嗄?」

  「喵……」福爾摩斯從片山的背後倏地探臉出來。

  「怎麼,你在呀!」早苗一把抱它起來。「你恢復三色的本來面目啦!」

  她跟它貼貼臉。福爾摩斯有點困惑似的表情,卻用它那粗糙的舌頭去舔了早苗的臉,弄得她樂不可支。

  不過——隧道還是保持崩塌的模樣。

  假如沒發生那樁意外的話,可能不會發生殺人事件。

  「那麼,再見啦。」

  片山與早苗握手道別,跟福爾摩斯一起離開醫院。

  「片山兄!」石津宛如一隻忠實的家犬般守在車旁。

  「餵食」時間到了。

  片山歎一口氣,跟福爾摩斯一起上車……

  § 二、天真無邪

  1

  那天早晨,並沒有特別不同的地方。只是「K房屋有限公司」的七十二歲社長原山公三郎,他一日比一日早醒了。

  前一晚深夜十二點多將近一點才睡,翌日六時就醒了。

  「啊——啊——」

  這一天清晨,在原山宅最早打哈欠的,乃是為著配合六時起床的主人,不得不在五點半起來預備早餐的梓小百合。

  廿四歲的年輕女孩。食宿在這裡,零用錢也不少,然而畢竟是愛玩的年齡,有時半夜才回來,早上從床上爬起來是件辛苦的事。

  儘管如此,一到五時正,無情的鬧鐘就會發出吵耳的叫聲。

  她揉著眼睛走進廚房,然後拉開飯廳的窗簾——十二月的清晨五時半的天色還很暗。

  「喔,好冷……」她縮著脖子喃語。其實整幢房子都有暖氣,沒有冷到哪裡去。

  喊冷等於是一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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