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畢格斯 > 沒有鑰匙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因為一成不變的老規矩對你來說已是足夠好了,你從來也沒有過激動,或許你有過?你有沒有過因為一些完全愚蠢的原因而難以入眠?——例如因為你年輕,因為月亮照耀在南海的海岸上?你有沒有過為保護一個根本不值得你操心的女人而去說謊?有沒有與一個下等女人做愛?」

  約翰·昆西堅定地說:「當然沒有。」

  「有沒有為了求生而在一個陌生城市暴力街區的羊腸小道上奔跑過?有沒有和船上的官員打過架?——用傳統的老辦法——用拳頭對待?有沒有參加過打獵?當你把你的對手逼入絕境時,有沒有赤手空拳地壓到他身上?有沒有——」

  約翰·昆西打斷他的話說:「你所描述的這種人是不被仰慕的。」

  「我的孩子,也許是這樣的,」羅傑表示同意,「而那些是我自己過去的經歷。」他悲傷地說,「是的,我一定把你看錯了,畢竟你是個清教徒的後嗣。」

  約翰·昆西沒有反駁。這老年人的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芒,是羅傑在暗暗恥笑他嗎?他看上去像是。男孩憎恨這一點,但他在看諷刺劇的過程中忘掉了憎恨,劇是十分詼諧和令人愉快的。所以當他們倆人十一點從劇院出來時,又是最好的朋友了。當他們邁步上了羅傑的車時,老人給了司機在俄羅斯山的地址。

  他一邊跟著約翰·昆西進到車內一邊解釋說:「是丹在舊金山的房子,他每年大約來住兩個月,所以他保留了這個地方,他掙的錢比我的要多。」

  「丹在舊金山的房子?哦,」約翰·昆西說,「就是你所提到的那件事?」

  羅傑點點頭。

  「是的。」他打開車上的頂燈,從口袋裡拿出個信封。「念念這封信,這是『泰勒總統號』船的二副兩天前給我的。」

  約翰·昆西從信封裡拿出一張紙條。紙條看上去是匆忙之中草寫的,他念道。

  親愛的羅傑:你能給我幫個大忙——你和那個從波士頓來的謹慎的小夥子,他來我這兒前先路過你那裡。首先代我向他問好,告訴他當他來這島時,就把我的房子當成他自己的一樣,我很高興他能住在我這裡。

  關於那件事,你有我在俄羅斯山的房子的鑰匙。去那裡時最好是晚上,那時看門人可能不在。燈是關著的,但你們可以在餐具室裡找到蠟燭。在頂層貯藏間有一隻舊的棕色箱子,可能是鎖著的——如果鎖著,撬開它。在最底下你們可以找到一個包銅的夏威夷木做的舊的但結實的盒子,上面有縮寫字母:T.M.B.。

  把它包起來拿走,用手拿還是很不容易的,但你們可以做到。讓約翰·昆西把它藏到他的行李裡。夜晚當船開到半路上時,我想讓他把它帶到甲板上,輕輕地扔到海裡。告訴他要確保沒有人看見他,就是這些。當你們得到這個盒子時,給我打個海底保險電報;當把它扔到海裡後,告訴他給我打無線電報。你們幹完之後我才能睡得更好。

  羅傑,不要對任何人說一個字,不要說一個字,你會理解有時被遺忘的過去要費點事來埋葬它。

  你的堂兄 丹

  約翰·昆西莊重地把信交還給羅傑,老人若有所思地把信撕成碎片,扔到他旁邊那開著的車窗外。

  「這個,」約翰·昆西說,「這個——」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羅傑笑著說道:「相當簡單。如果我們這麼容易就能幫可憐的丹睡個好覺,又何樂而不為呢,是吧?」

  「我——我想是。」約翰·昆西同意了。

  他們的車爬上了俄羅斯山,沿著兩旁是豪華公寓的無人大街加速而行。羅傑向前探著身子。

  「開到那個街角。」他對司機說。「我們往回走一段路,」他向約翰·昆西解釋道,「最好不要把車停在房子前,那會引起懷疑的。」

  約翰·昆西還是無話可說。他們在角落裡下了車,然後慢慢走回到大街上,在一個大石頭房前,羅傑停下來。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後以令人吃驚的速度跑上臺階。

  「快跟上!」他小聲叫道。

  約翰·昆西跟上去,羅傑打開門鎖,他們走進黑暗的門廳。四處都是一片漆黑,這是一個很大的廳,朦朧中可判斷出樓梯處零零落落地擺著一些家俱,白色的罩布看上去像幽魂在遊蕩,但很平和。羅傑拿出一盒火柴。

  他說:「應該帶一個手電,但我徹底忘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餐具室找那些蠟燭。」

  他走進黑暗中。約翰·昆西小心地邁了幾步,他想坐在一個椅子上,但這就像坐到幽魂的膝蓋上一樣,他改變了主意,站在廳的中間等著。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黑暗一下子吞食了羅傑,他無聲地消失了。似乎等了一個世紀,羅傑才拿著兩支燃燒的蠟燭回來了。「一人一隻。」他解釋道。約翰接過了蠟燭,舉得高高地,搖曳的火焰使黑色的倒影顯得更大,實在是沒多大幫助。

  羅傑領路上了樓梯,然後到了一段更窄的樓梯。在三樓悶熱的過道裡的另一段樓梯的入口處,他停住了。

  他說:「我們到了。這樓梯通向樓頂的貯藏室。天哪,我幹這種事不行了,已經太老了。我想得拿一把鑿子來弄開這鎖,我知道工具在哪兒。我去一小會兒,你繼續上樓找到那個箱子。」

  約翰·昆西說:「好,好吧。」

  羅傑又一次離開了他,約翰·昆西遲疑著。深更半夜在一個荒無人跡的大房子里幹事,即使是最堅強的心也會驚慌——但是真荒唐!他已是個成年人了,他笑著登上窄窄的臺階。高舉過頭的蠟燭的黃火苗在沒完工的貯藏室的棕色橫樑上閃耀。他到了樓梯的頂部停了下來。黑暗——到處是黑暗。很奇怪,沒有人在上面走動,而木板地卻發出吱吱聲,像有人向著他走過來。

  他剛要回頭,一隻手從後邊伸過來,打掉了他手上的蠟燭,蠟燭滾到了地板上,熄滅了。這是非常無禮的!

  「喂喂,」約翰·昆西叫道,「你是誰?」一絲月光透過了遠處的窗子,突然在約翰·昆西和遠處月光之間朦朧出現了一個人影。

  男孩知道他最好做好準備,但是在波士頓,一個人得用一會兒時間來做準備,而他現在沒有時間。一拳向他打來,打到他臉上,波士頓的約翰·昆西·溫特斯利普摔倒在舊金山頂樓的垃圾中。他被打得頭暈眼花,然後他聽到樓梯上的嗒嗒腳步聲,之後,他一個人留在這垃圾之中。

  他爬起來,非常生氣,開始撣掉晚禮服上的土,晚紮服是他裁縫的傑作。羅傑來了。

  「他是誰?」他喘籲著問,「有個人從後面樓梯下到廚房去了。他是誰?」

  「我怎麼知道?」約翰·昆西帶著可以理解的憤怒反問道。「他又沒向我作介紹。」他的臉頰疼痛,用手帕捂著。在羅傑的燭光下他看到了手帕上的血色。「他戴著戒指。」約翰·昆西補充道,「真他媽的不是好東西。」

  羅傑問:「是他打你了嗎?」

  「我說是的。」

  「看!」羅傑叫起來,他用手指著,「箱子的鎖被砸開了!」他走過去觀看。「可憐的老丹,盒子沒了!」

  約翰·昆西還繼續撣著身上的上。可憐的老丹的悲慘命運給他帶來莫大痛苦——這痛苦與他自己的顫動的下頜無關。這可憐的精神健全的老丹讓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半夜在積滿塵上的頂樓上白白地挨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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