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憲梓傳(26)_夏萍

二六

　　但是，叔父見曾憲樣自尊心非常強，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別人的施捨，而叔父又誠心誠意地希望能夠真正幫得上曾憲梓，為了達成幫助他、為他排憂解難的目的，叔父就將這匹英國絨布拿給曾憲梓加工，然後再在叔父自己的百貨店出售。

　　因為在當時，泰國也是十分流行打黑色的領帶，所以這種黑色領帶也會比較好賣。

　　曾憲梓一絲不苟地將這匹布做了六十打領帶（一打十二條），再整整齊齊地送到叔父的公司，叔父仔細檢查了每一條領帶之後，十分滿意曾憲梓的做工，誇獎了好一會兒之後，叔父給了曾憲梓相當於一萬塊港市的工錢。

　　曾憲梓接過來，數了數，數到九百元的時候就停住了，曾憲梓將其餘的九千一百元錢退給叔父，並說：「這是你的，這九百元才是我的。其餘的錢我不能要。」

　　叔父見曾憲梓又跟他推三推四的，便很不高興他說：「你為我加工，我付給你工錢，這是合理的，你不要不行。」

　　曾憲梓一邊拒絕叔父的好意，一邊很認真他說：「叔父，加工這批領帶，我開的價錢是九百元，一打十五元，六十打共收九百元。剩下的這九千一百元理所當然應該交回給叔父。

　　「本來現在市面上的普通領帶，只需要十元錢一打，叔父給的這種英國絨布比較難做，我全力去做，在質量等方面都有保證，所以定價較高，收十五元一打。」

　　站在旁邊的叔母再也沉不住氣了，對曾憲梓說：「憲梓，我們都知道你的性格，就是因為這樣，使得我們想幫助你又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如果只是給你錢，你說損害你的自尊心，你又不要，好不容易有理由讓你替我們加工領帶，這是給你的工錢，是你該拿的。我們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幫助你，請你不要拒絕。」

　　曾憲梓聽了叔母的一番話語，十分感動。他說：「謝謝叔父、叔母的好意，但也請叔父、叔母能夠理解我，我的性格歷來就是無功不受祿。再說，你們這樣盡力幫助我，給我機會，就已經很難得，就已經幫了我的大忙了。

　　「現在我的勞動所得只有九百元，九百元就是九百元，至於這其他的九千一百元不是我的，我不能要，那麼現在一定要我接受它，我還是認為會損害我的自尊，我堅決不能收。」

　　叔父、叔母對這個固執的侄子毫無辦法，只好收下曾憲梓退回的九千一百元錢。

　　叔父接著問曾憲梓接下來的打算，孩子的情況，曾憲梓說他們準備過年之前回香港去，因為在泰國他們一家人都不習慣，天氣又炎熱，語言又不通，特別是進入學齡期的幾個孩子的學業得不到保證，而且香港畢竟是以華人、華語為主的地方，現在雖然還不算穩定，但相信會逐步走向穩定和繁榮，所以還是決定回香港發展。

　　在作了一番比較之後，曾憲梓深深地體會至「香港比泰國更具吸引力，更是值得自己去發揮能力的大好地方。

　　叔父對性情耿直又有理想有抱負的曾憲梓開始由衷地喜愛，所以就關心地問他：「那麼你們回香港打算住在哪裡呢？」

　　曾憲梓說：「目前還不知道，我的想法是自己一個人先回香港，先去找落腳的地方，然後我大大和孩子過幾天再回去。」

　　叔父安慰曾憲梓說：「既然是這樣，你就放心地回香港發展吧，你這樣努力，將來肯定會好起來的。」

　　那一天，回到家的時候，曾憲梓激動興奮的心情可想而知，因為畢竟是通過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日日夜夜的辛苦勞作賺來的，就是只有九百元錢，也是萬分高興的。更何況在當時的泰國，九百元錢也是很多的。

　　這一天的晚餐，直到今天，在曾憲梓和黃麗群的記憶裡，仍然十分深刻。

　　因為那是幾經磨難的一家人，在脫離那種令人窒息的桎梏之後，第一次吃上了靠自己勞動的雙手，收穫的雖不豐盛但卻格外甜美的幸福的晚餐。

　　【第六部分　眼淚創江山（之一）】

　　在每一個男人的夢裡
　　都會高揚血性的英魂
　　都會潮湧男人的淚
　　男人的淚
　　是殷紅的

　　六八年的年初，在春節將近的日子裡，曾憲梓孤身一人，毅然決然地踏上了返回香港的征途。

　　這時候的他心裡面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從此可以離開泰國了，離開這個給了他太多心酸往事的地方……雖然他並不知道接下來的前景如何，但有一點絕對可以相信，那就是無論多苦，多難，他曾憲梓都有毅力面對、有毅力承擔。

　　曾憲梓回到香港之後，沒有再去打擾他同鄉的姑姑和姐姐，而是找到另外一位客家鄉親，就住在他們家客廳的沙發上。

　　一想到再過幾天，在氣候炎熱的泰國住得不習慣的母親就要回香港居住了，妻子黃麗群也要帶著三個兒子回來了，曾憲梓的心裡更是十分著急。

　　他一刻不停地忙著到處去看房子、租房子，而當時的房子也特別難租，其中的原因不僅僅是他實在太窮，連最普通的地方也租不起，而且也由於年關將近，大家部忙著辦年貨去了，根本沒有什麼人在這時候來打理這方面的事情。

　　為此，曾憲梓的心裡面愁雲密佈，充滿了彷徨和焦急。

　　因為，馬上面臨的問題很嚴峻，一大家人住在哪裡呢，而且年關就要到了，總不能夠在香港的家家戶戶都在歡歡喜喜地過新年的日子裡，他們一家人卻要露宿街頭吧。

　　幾天之後，母親、黃麗群和孩子們回到了香港，正當曾憲梓愁眉不展的時候，叔父就從泰國電匯來一萬港元，由曾憲梓的姑姑那裡轉來，並寫明不是給曾憲梓本人，而是給黃麗群和孩子們的安家費用，是堅決不准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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