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是嗎?你也愛讀《寶刀歌》,這太好了!」張學良喜形於色地說:「霞,看來我們不僅有緣,連志趣也十分相投啊!來,來,讓我們把這首詩再來讀一讀吧。」說到這裡,張學良沉思片刻,便與趙四小姐一起,實際是以他為主地共同吟誦道:「漢家宮闕斜陽裡,五千餘年古國死。一睡沉沉數百年,大家不識做奴恥。憶昔我祖名軒轅,發祥根據在昆侖。辟地黃河及長江,大刀霍霍定中原。痛哭梅山可奈何?帝城荊棘埋銅駝。幾番回首京華望,亡國悲歌淚涕多。北上聯軍八國眾,把我江山又贈送。白鬼西來做警鐘,漢人驚破奴才夢。主人贈我金錯刀,我今得此心雄豪。赤鐵主義當今日,百萬頭顱等一毛。沐日浴月百寶光,輕生七尺何昂藏?誓將死裡求生路,世界和平賴武裝。不觀荊軻作秦客,圖窮匕首見盈尺。殿前一擊雖不中,已奪專制魔王魄。我欲只手援祖國,奴種流傳遍禹域。心死人人奈爾何?援筆作此《寶刀歌》。寶刀之歌壯肝膽,死國靈魂喚起多。寶刀俠骨孰與儔?平生了了舊恩仇。莫嫌尺鐵非英物,救國奇功賴爾收。願從茲以天地為爐、陰陽為炭兮,鐵聚六洲。鑄造出千柄萬炳寶刀兮,澄清神州。上繼我祖黃帝赫赫之威名兮,一洗數千數百年國史之奇羞!」②詩一背完,趙四小姐就撫掌稱讚:「啊,好記性!好記性!

  背得一字不差,看來這幾年你真用功呀!」

  ②此詩原載何處不詳,現引自許滌新著《百年心聲》一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79年3月出版。

  「哪裡,哪裡。」張學良微微一笑,說:「我不過是敬仰這位女中豪傑。她的詩,總是激越昂揚、充滿愛國主義精神。而且,她是很有才華的,不光詩寫得好,也善於填詞,她有《鷓鴣天》一闋雲:「祖國沉淪感不禁,閑來海外覓知音。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嗟險阻,歎飄零,關山萬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③「好詞,這詞填得太好了!」趙四小姐感動地說:「秋瑾是因為起義失敗被滿清政府殺害的,先葬於杭州西湖,因清廷掘塞,改葬湖南。光復後,才又重葬於西湖之濱。據說她的好友徐自華曾寫過一些悼念亡友的好詩,這你還記得嗎?」

  「記得。」張學良的記憶力強得驚人,經趙四小姐隨便一提,他竟當場誦念道:「年年風雨慣悲秋,今歲秋風散盡愁。郢唱一聲天下和,居然光復舊神州。還有:秋風秋雨起戰塵,胡塵吹淨掃妖氛。劇憐革命成功日,立馬吳山少此君。」④由於久不相見,會面後所談的又都是充滿哲理和詩意的話題,所以都由衷地感到格外的親切、溫暖,並從中獲得了有益的啟迪和力量。

  ③引自秋瑾詞:《鷓鴣天》,出處同②。
  ④引自秋瑾詩:《悼璿卿》,出處同②。

  【起看星斗正闌幹】

  由於日軍節節逼近,國民黨軍隊多抱不抵抗主義,鳳凰山不再是安全之地,特務隊奉命將張學良轉押往貴州修文縣陽明洞,張學良又不得不搬遷了。

  貴州修文的陽明洞,在縣城以北的龍崗山,離修文縣城五裡,山不算高,卻林木茂盛,風景優美。陽明洞不是人工開掘的,而是一座天然的寬闊明亮的洞穴。有趣的是,這裡面還有些自然形成的石桌,石凳呢。至於名曰陽明洞,那是因為相傳被貶謫的明代思想家、兵部主事王守仁曾在此讀書講學,由於他自稱陽明先生,所以他住過的這個山洞,人們就稱為陽明洞了。

  張學良從湘西來到這裡後,就住在陽明洞頂原有的一座木結構樓房裡。那時回國參加抗戰的楊虎城也被捕了,而且就囚禁在息烽的玄天洞。息烽與修文是鄰縣,二人相距不遠,而且是由同一個特務團(原有的特務隊和憲兵仍然不變,這是又增派的籃管軍隊)看管的,但張、楊兩將軍卻都一無所知。

  楊虎城將軍原來不是留在西安,一直代替張學良將軍負責那裡的軍事工作嗎?怎麼也被捕並被關押到息烽來了呢?

  原來,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楊虎城和於學忠都受到所謂「撤職留任」的處分(蔣氏的食言,處處可見)。不久,又令楊「出國考察」。楊即於1937年6月29日動身出國。隨行人員除夫人謝葆真、二子拯中外,還有幾個工作人員。七七事變發生後,他曾致電蔣介石要求回國參加抗戰,卻遭拒絕,讓他繼續在國外考察。後來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戰爭進一步擴大,楊虎城對考察十分不感興趣,再次要求回國;加之,他在國外的抗日言論,也使南京政府不滿,所以10月初才又接到宋子文來電,讓他「自動返國」。當時,將軍部屬認為宋的電報缺乏誠意,表面看說得好聽,實際裡面大有文章,因為宋光說「各方同志紛紛集會,共赴國難」,而對張學良卻隻字不提;另方面,要楊將軍回國,為何蔣不電召,而卻由宋來電,還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宜自動返國」,這豈不是為日後迫害將宰作預謀嗎?所以那時很多朋友都勸他不要回國,或看看形勢發展再說,但楊虎城仍然堅決主張儘快回國,他說:「我們發動『雙十二』事變是為了抗日。現在國內全面抗戰已起,如我仍然逍遙國外,實無臉面對待中國人民。至於我回國之後,不管蔣介石怎樣對待我,我絕不追悔,只要問心對得起國人,死何足惜!」①友人勸阻不住,將軍遂于11月26日回國。當他路過香港時,仍有些友人對他的安全擔心,認為他還是不再與蔣介石打交道為好。中國共產黨人對他作了誠懇的規勸。當時,「張雲逸是中共中央駐香港代表,按黨中央指示,特地去拜訪了他。張向楊轉達了我黨中央歡迎他同我黨共籌抗日的意見,並具體建議他直接到武漢會見周恩來同志,然後到延安去。張雲逸還向他概述了張學良一片愚忠得到的結果,以及抗戰前後蔣介石的一些作為,希望他能引鑒前車,洞察其奸,臨事慎重,不要再蹈覆轍。無奈楊將軍當時對蔣介石的本性仍然認識不足,以己心度之,以為既然同意合作抗日,何分彼此,如去延安,反授以口實,因而拒絕採納共產黨的建議,率然去見蔣。誰知,蔣介石根本沒有等到他來,就先下了手……」②

  ①亢心栽:《楊虎城將軍歐美之行》,載《西安事變親歷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②丁芒:《我黨對楊虎城的最後規勸》,周國權摘,原載3月5日《楊子晚報》,摘編稿載3月25日《文摘週報》。

  原來,那時蔣介石來電,囑至南昌相見,並派戴笠迎接。實際戴並未前往迎接,而是電約楊將軍至長沙,再同去江西。楊虎城即先期乘飛機去長沙(機票是宋子文拿來的。宋後來來港,並與楊作了長談)。當時,特地來港迎接的一一七師(十七路軍的一支軍隊)全師將士的代表王根僧(副師長),為保護將軍,向宋一再要求,才勉強要到一張機票,與楊同行。他們到長沙後,又據戴笠留條去武昌(戴已到武昌去了)。這之後,楊虎城的情況就每況愈下,完全落入南京當局的圈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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