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九五


  難道是張學良錯了嗎?不,他沒有錯,他不僅無罪,還是個立了大功的人,周恩來早就稱讚他為千古功臣,也有人讚美他為民族英雄,可國民黨當局硬說他有罪,審判之不足,複判以徒刑,後雖明令特赦,一句「嚴加管束」,又將特赦推翻,成為無期徒刑,真乃生殺予奪之權,系於一人之口。公理何在,正義何存?在幾年後又發生的皖南事變 ③時,周恩來針對國民黨蔣介石的陰謀襲擊,在《新華日報》上曾作了「江南一葉,千古奇冤,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題詞,如今將它用在這場顛倒是非的審判上,不是也很適合嗎?!

  ③皖南事變:即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的第二次反共高潮。1941年1月4日,根據國共兩黨達成的協議(國民黨無理強令黃河以南的八路軍、新四軍在一個月內開赴黃河以北,中共曾據理駁斥,但為顧全大局,同意將皖南新四軍撤到江北),皖南新四軍九千余人在葉挺、項英率領下開始北移,1月6日,當部隊行至皖南涇縣茂林地區時,突然遭到國民黨顧祝同、上官雲相指揮的七個師八萬餘人的襲擊和圍殲。新四軍指戰員在葉挺軍長指揮下,奮不顧身,英勇抗擊,血戰七晝夜,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大部壯烈犧牲。軍長葉挺被捕,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犧牲,副軍長項英、參謀長周子昆遇難。蔣介石於1941年1月17日發佈反動命令,宣佈新四軍為「叛軍」,取消新四軍番號,下令進攻新四軍江北部隊,並聲稱將葉挺「交軍法審判」……中國共產黨對國民黨頑固派的進攻給予堅決回擊,決定重建新四軍,任命陳毅為新四軍代理軍長,張雲逸為副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繼續領導分佈在華中、華東的新四軍指戰員,堅持敵後抗戰。隨後,中共中央軍委發言人發表講話,揭露國民黨的罪惡陰謀,同時,提出取消1月17日的反動命令,懲辦禍首何應欽、顧祝同、上官雲相,恢復葉挺自由,交還皖南新四軍的全部人槍,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實行民主政治等行動綱領,獲得了全國人民和國際輿論的同情與支持。而國民黨在政治上卻輸了理,它更加孤立了(據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黨史事件人物錄》等資料編寫)。

  【起而周旋】

  軍法審判結束後,張學良便離開北極閣宋子文公館,遷往南京太平門外孔祥熙公館。

  對於這個孔公館,也許知道的人並不多,實際這是一處豪華而又幽靜的宅院,整個樓房都掩映在枝葉繁茂的花草樹木中。但很遺憾,它的利用率並不高,房主不常在此居住,房子經常是空著的,所以就被臨時用作軟禁張學良的場所了。他自被人帶到這裡後,就被單獨關在二樓一個房間裡,不許他出門,也謝絕任何外人來訪。一批由警察、憲兵、特務聯合組成的監管隊伍立即進駐孔宅,寸步不離,嚴加看管,從而開始了他的漫無止境的幽禁生涯……

  張學良在孔宅住的時間不長,但他內心裡的憂憤是深重的,這是被囚後最受煎熬、最為痛苦的時刻。那時,他整天在房間內走來走去,就象一隻突然被關進籠子的雄獅,真是坐臥不寧,恨不得立刻衝破牢籠,返回西安。據當年做過看守張學良工作的邱秀虎回憶,那時,「在張房門口監視的警衛,發現張在睡覺時把身上穿的一件背心脫下來墊在床上,身子就睡在這背心上,便認為這背心裡一定藏有什麼秘密,或者藏有武器,但又不敢公開檢查,當向負責的特務反映後,他們便派憲兵特高組的一個組員,在張睡後翻身時去檢查。當這個特務偷偷摸摸去檢查時,什麼東西也沒查到,卻被張將軍發覺。張非常不高興,大聲對這個特高組組員說:『你們真缺德!真缺德!』」①

  他還談到,「張將軍被囚禁在孔祥熙公館,對外是絕對保密的,但仍然有人知道,只不過是怕蔣介石特務的監視而不敢前來探望。在三十一日那天,正值我在孔公館門口值班,突然有一個身穿國民黨軍校軍裝的年輕人來到門口。他操著東北口音說:『我是張學良的弟弟,請求你們允許我去看看我的哥哥。』他用懇求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們立即回答他說:『這裡沒有這個人!』他又再三懇求,我們仍然板著面孔生硬地回答他:『無此人!』『告訴你,沒有這個人!』這個年輕人感到萬分失望,他明白再懇求也是毫無希望的,便不再懇求我們,只是呆呆地站在門口,滿眶淚水,若有所失地一直站立了一個多鐘頭,直到我們喊他走,才悵然離開,邊走還邊回頭看望這幢華麗的房子。事後,我們才知道這個穿軍裝的年輕人,就是張將軍的弟弟張學思(他是張作霖第四個兒子,乳名安兒,學名學思,字述卿,是張家最早投身革命的子弟,後來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著名海軍將領——筆者)。那時他正在南京中央軍校受訓。回到東北以後,他就組織和領導了東北民主聯軍,積極抗日,成為一支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進步軍隊。」②

  ①②邱秀虎:《張學良將軍被囚瑣記》,見《在同張學良相處的日子裡》,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11月出版。

  25年後的一個12月12日之夜,在北京一次有周恩來總理和鄧穎超同志參加的紀念會上,周總理盛讚張學良是個英雄人物,說「張、楊兩將軍為挽救中華民族的危亡,個人都作出了重大犧牲,成為千古不朽的功臣。是值得我們永遠懷念的。」據高存信談,那天的紀念會是感人至深的,其中就提到了張學思,他說:「席間(紀念會在北京飯店一樓大廳舉行,參加的是張、楊兩將軍的親屬和舊部、老友,共二十多人——筆者),大家議論了張將軍在臺灣的近況,並就所謂張學良《西安事變回憶錄》一文進行了猜度。心情最為激動的是張學思同志,他回憶起過去大哥對他的教育與培養,如今,天各一方,懷念之情無法用言語形容。他起立向周總理敬酒時,竟至泣不成聲,周總理也愴然淚下,大家悵惋不已。這時鄧大姐舉杯說:『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周總理沉默一會兒,無限深情地對大家說:『我流下的眼淚是代表党的,不是我個人的。』『那時候是聯蔣抗日,還是反蔣抗日,有爭論。張漢卿說『要抗日必須爭取蔣介石』。主張聯蔣抗日,他的愛國主義心情二十多年來,始終如一,正因為如此,我們更加懷念他!』總理的話情深意切,含義深遠。」③

  ③高存信:《白山黑水憶將軍》,載《在同張學良相處的日子裡》,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11月出版

  但在那時,蔣介石並不因為扣留了張學良就減輕對西安的壓力,他在1937年1月1日的會議上,雖然決定「以政治為主、軍事為從方略,以解決西北問題」,實際不僅沒有撤兵,反而繼續以重兵進逼西安。當然,這並不就意味著他真要重新發動內戰(在給前防的電令中,他特別強調「應力避衝突;勿使接觸。且總攻擊令必須候中央核定為要。」),他的主要目的要造成一種大軍壓境的形勢,以使西安內部發生分化,迫使楊虎城等無條件聽命于他,並進而控制整個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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