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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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節骨眼上,是年輕的張學良洞察幽微,沉著冷靜,認為保存實力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所以力主息戰議和,退兵關外,而且行動愈快愈好。張作霖如果聽從了兒子的建議,不是猶猶豫豫,而是搶在日本人陰謀付諸實施之前趕回奉天,這一震驚中外的謀殺案也並不是不可避免的。遺憾的是,他過於自信了,總認為他有幾十萬軍隊,日本人雖然可惡,但還不致於會直接謀害他的性命。所以,他總是忠言逆耳,不把這當回事,認為誰想打他的主意,並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在幾經猶豫之後,終於同意離京返奉了。但卻堅決反對改變返奉路線。他錯誤地認為,明人不做暗事,他並不是被打敗了,而是為了國內和平,主動返回東北的,所以他不能灰溜溜地走。當然,若認為他心裡很踏實,毫無一點顧慮,那也不是事實,可惜的是,他的釋疑不是靠科學地分析判斷,而是把寶押在虛幻的占卜和運氣上(「他非常迷信,逢有大事必卜卦決疑。這次回東北也是如此,找來在府右街的他所信任的卜卦之士張半仙搖卦,以選擇出行的良辰吉日。張豐仙說當日下午七時動身為吉時,張作霖毫不思索就決定當晚即1928年6月3日下午7時離京返奉。②張作霖是六月三日離開北京的,這無分歧,但他究竟是幾點動身的,卻說法不一此為一說;另外也有不少人說是半夜或「六月三日淩晨1時15分」③等),怎麼會不出問題呢! ②溫守善:《張作霖皇姑屯被炸目擊記》,載《瀋陽文史資料》。 ③司馬桑敦等著:《張老帥與張少帥》,〔臺灣〕傳記文學出版社1984年12月出版。 在離京前的一天晚上,張作霖與兒子曾有一番不無隱憂的不同尋常的談話,把張氏父子,特別是張作霖的心態,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來了: ……張學良先把關內各派勢力說了一遍,擺出不退出關外的利害關係,並分析了美國、日本在明爭暗鬥,他們都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勢。 張作霖聽著,捋捋鬍子說:「難道說他們尖,我們傻,我們肚裡比他們腸子彎彎少,我們在軍事上有足夠的力量。」 張學良這才湊近說:「知彼,還要知己。大帥,我們的軍心不穩,有動搖。」 張作霖再也坐不穩太師椅子了,雙腿一彈跳下地說: 「咱爺們這棵大樹還撮著,猴孫就要散嗎?!」 張學良把兩手一掐攏說:「眼下國民軍、北伐軍牌子挺亮,對我們衝擊太大,如果我們退回關外,東北這塊地盤就是一個圈。」 「我懂!小六,咱們爺們有不得不出關的苦衷。我不離京,一切妥協和其他事件均無從說起,對頭吧?」張作霖說完直歎氣。 張學良連連點頭…… 張作霖又歎口氣說:「這走要有個走法。」 張學良說:「齊恩銘曾有密電,稱『老道口日方近日來不許行人通過,請防備!」 「這裡離總站很近,是南滿路與京奉路交叉點,我看日本人不敢在這裡胡鬧。」張作霖又吸口氣說:「最近收到密探的情報,日本人可能要對我採取行動。」張學良表情嚴肅地說:「日本人狡詐多端,不能不防。」張作霖沉思片刻,說:「日本人慣於詭詐,真的加害,諒其也不敢。」 說著,他擼起袖子來。 爺倆研究了回奉天的路線。張作霖隨手拿起一張紙,一扯兩半,用紅筆分別在上面寫了「汽」和「火」,然後揉成兩個紙球,在手心裡搖搖,扔在桌子上,笑著說: 「討個吉利!」可他並沒有立刻揀起紙團。原來他打算乘汽車取道古北口出關,可公路坎坷不平,一路上要吃很多苦,怕受不了;乘火車又怕發生意外……他用手指把兩個紙團扒拉得直打轉轉,抓起一個紙團,慢慢地展開一看,字在背面。他沒有立刻翻過來看,而是輕輕地把紙往桌上一拍。 張學良伸手把紙翻過來,一看是「火」。老子伸手拍拍兒子的肩膀說:「就這麼定了,火車走!」④ ④楊大群:《東北王世家》,春風文藝出版社1984年10月出版。 照說,卦蔔了,字也測了,張作霖可以放心回家了,怎麼心中還有些不安呢?是不是他有了什麼不祥的預感?這他沒有同任何人談過,而且不久就遇難了,所以這恐怕是很難說清的。不過,有一點則是清楚的,即儘管有風險,而他卻無意改變初衷。可張學良就不同了,對父親的決定他雖然沒有再多勸阻,但卻仍然很不放心,他始終認為,父親是不應該坐火車回去的,而應改乘汽車,並且輕車簡從,由不大為人注意的古北口出關,取道熱河,秘密返奉。這條路線是在奉軍控制之下,這樣人雖辛苦點,安全是有保障的。可張作霖卻覺得這樣未免太小家子氣,他不想給人造成他是被人家趕走的所謂敗軍之將的印象,所以不管誰勸,他都聽不進去。當然,他也作了防備的,如多帶衛士,增崗加哨,嚴加戒備等。另外,行期保密,如對外說是6月1日動身,實際是6月3日才啟程,並不斷變更車次,究竟什麼時候到達瀋陽,並沒有個確切的時間。 然而,很遺憾,這種種防備都已經過遲了,因為日本關東軍早派特務潛入北京對張作霖進行嚴密監視了,他的一舉一動日本人都了如指掌。 但張作霖卻還蒙在鼓裡。戰爭的失利,形勢的逆轉,使他的撤離籠罩著一種冷清和不祥的氣氛。但愛講排場的張作霖還是不忘前呼後擁,還總想即使是引退,也總要走得氣派一些,所以他的專車浩浩蕩蕩,共掛有二十多節車廂,他本人攜眷乘坐的是前清老佛爺——慈禧太后的豪華花車。據張懷英老人談,那花車車箱內,「裝潢極講究。一間大客廳,一間大臥房,車內全用金黃色絲絨裝飾、窗簾、座椅皆為黃色。當時馬夫人隨行,在臥房內為父親燒煙泡」。為安全計,花車特意編排在整個列車的中部,前後方的車廂,坐滿了隨行人員和全付武裝的衛隊。為防不測,在火車前面,還特設置了壓道車,誰想在路軌上做手腳,也是很容易發現的,真可謂嚴加防範,周密佈署,想得夠周到了。但也正象俗話所說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或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有人處心積慮要對某個人進行暗算,有時確實是防不勝防的。 原來,就在張作霖準備退回東北時,以村岡長太郎為首的日本關東軍司令部謀殺張作霖的「皇姑屯行動」絕密計劃也正在加緊策劃中。最初,他們是準備派一個叫竹下義晴的參謀去北京刺殺張作霖。也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關東軍司令部高級參謀河本大作,獲悉這一特殊使命後,河本似乎表現了異乎尋常的關注,對竹下說:「最好不要幹沒有用的事情,萬一失敗了怎麼辦?在華北方面,果真有能夠完成那樣大膽謀略的可以信賴的人嗎?很不放心。萬一(搞糟)的時候,如果不讓國家和軍方承擔責任,而只以個人的責任來結束的打算辦不到的話,那麼虎視眈眈的列國一定認為好極了,不知會怎樣乘機指責呢。讓我幹吧,別無他途。你若是去華北,要一直徑去北京,詳細偵察張作霖的行動……通知我就行。」 河本大作謀刺張作霖的絕招是炸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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