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學良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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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四年十月,馮玉祥、胡景翼,孫岳組成國民軍推翻了曹(錕)吳(佩孚)政權,張作霖乘勝長軀入關,進駐天津。 十二月四日,孫中山先生北上到達天津,翌日即往訪張作霖,以謀求建立統一的革命戰線。孫中山先生指定李烈鈞、楊賡笙、孫科、邵元沖和汪精衛同行,楊賡笙因另有工作,未能同去。 張作霖知中山先生將至,故意炫耀軍容,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中山先生等人至客廳坐下良久,張作霖始出。 中山先生顧全大局,不以為意,首先打開僵局,他對張作霖說:「昨日抵埠,承派軍警迎接,盛意可感,特來申謝。」張作霖面色稍緩,點頭還禮。中山先生說:「此次奉直之戰,賴貴軍之力,擊破吳佩孚,實可為奉軍賀。」 張作霖聽後說:「自家人打自家人,何足為賀?」李烈鈞見狀出來解圍說:「事雖如此,若不將國家之障礙如吳子玉(吳佩孚的號)諸人剷除,則欲求國家之進步與人民之幸福,終屬無望。總理孫公之賀,實有價值,亦唯公能當之也。」李烈鈞這幾句話使張作霖聽後非常高興,大笑起來,中山先生乘機接著說:「協和(李烈鈞的號)之言是也,自民國成立以來,得我之賀詞者,亦唯雨亭(張作霖的號)兄一人耳。」這時氣氛遂轉和諧,賓主交談甚歡,張作霖表示願與中山先生合作。中山先生告辭時,張作霖親自送出大門,歸語張學良:「中山偉人也,名不虛傳,彼有容人之雅量,吾服矣!」 中山先生一行回到旅館後,楊賡笙詢問會見情況,汪精衛搶先說:「險哉!險哉!今日之鴻門宴也!」李烈鈞聽後笑對汪說:「如此膽力,即可以刺清攝政王乎?無怪事之不成也。」在場的人聽了同聲大笑起來。汪精衛則緊鎖雙眉,面紅耳赤,至感窘愧。⑨ ⑨楊仲子:《孫中山在天津會見張作霖》,載《文摘報》。 由上可知,兩次直奉戰爭的前前後後,鬥爭還是複雜的,面對年輕的張學良來說,這無疑也是一次實戰的鍛煉,從他協助父親對奉軍的大刀闊斧的整頓,以及他親率大軍入關,奉軍勝利和他對軍閥混戰的厭惡,特別是他因見「官兵傷亡之慘狀,人民之流離失所,皆深感痛苦」這些認識來看,他畢竟還是吃一塹長一智,而對自己的行動也開始重新審視了。也正是這個時期他與奉軍愛國將領郭松齡的相識以及幾年後郭的倒戈反奉,更使他受到極大的震動,有人甚至認為這給他一生「帶來了一個富有風暴性的人生教訓」,我看不是沒有道理的…… 【郭松齡】 「汽車剛開出不遠,迎頭一隊騎兵跑過來,圍著汽車這一隊騎兵,立刻刀出鞘,子彈推上膛。等來到近前才知道是傳楊宇霆(實際是張作霖、楊宇霆——筆者)的命令:『把郭松齡和他的太太就地槍決!』這是怕中途被劫走。大汽車停下了,王永清把郭松齡和他的太太拉下車來。騎兵在外圍,步兵在裡圈,圍了個大圓場…… 「韓淑秀看著凝目沉默的郭松齡,她在心裡想:茂宸哪,想當年,你在廣州講武堂,毅然參加同盟會(實際是在四川陸軍當連長時就加入了),提槍北上武昌,投身辛亥革命,這是何等英雄。 「郭松齡在刹那間看著韓淑秀想:當年,你在北京大學讀書,參加「五四」運動,在天安門前高呼『外爭國權,內懲國賊』、『取消二十一條』、『拒絕和約簽字』,這是何等豪邁。 「秀,你還記得新民縣城怒斥日本領事的情景嗎? 「韓淑秀多麼明白男人的眼神,她在心裡回答:記得! 「那時,人海橫流,炮火滿天。茂宸你臨危不俱,大義凜然,斜視太陽旗,白眼日本領事,慷慨陳辭,怒斥日寇,表現出一個中國人應有的英雄氣概,這是何等的自豪!她不由大聲說:『將軍!你生平最愛讀愛國詩人屈原的《國殤》。今天,我要對酒高歌,為將軍高吟一曲,以壯行色!』 「『好!秀,你唱!我來為你擊節!』郭松齡往前猛地邁出幾大步,這幾大步就是他頭頂青天腳踏大地擊響的拍節。 「韓淑秀傲慢地用眼睛橫掃一下周圍的大兵,然後,在刀光劍影中引吭高歌起《國殤》來: ……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遙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 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 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 魂魄毅兮為鬼雄!」① ①《東北王世家》,春風文藝出版社1984年10月出版。 這裡濃墨重彩、滿含深情敘述的是張學良的摯友,愛國將領郭松齡倒戈反奉、方期壯志可酬、不料敗倒荒郊、英雄飲恨的悲壯場景。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為反滿清和反軍閥而橫戈躍馬、馳騁疆場的郭松齡,是早年的同盟會會員,也是一位愛國軍人。年輕的張學良,在東北講武堂受訓時,與他結識,二人志同道合,心心相印,情同骨肉,相見恨晚。那時,張學良很欽佩郭松齡的為人和作風,而郭則因「見張是一個頗有愛國思想和進取心的青年,可以造就成國家有用之材。因此經常向張學良灌輸「練精兵,禦外侮」等愛國主張,並勸張學良訓練新軍,以期借助張學良的地位和實力,實現自己改造奉軍之夙願。」②郭松齡雖矢志革新,但那時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軍事教官,並無多大名氣,可以說是地位卑微,和奉軍中張作霖的一批舊臣宿將是無法相比的,後來他的一切作為和成就,跟他艱苦卓絕的實幹精神固然有關,但與張學良對他的「逾格信重」也是分不開的。張學良常常不加掩飾、同時也是滿懷無限信賴之情地說:「我就是郭茂宸,郭茂宸也就是我。」 ②任松、武育文:《郭松齡》,載《郭松齡反奉》,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9月出版。 不料,不久後,這一對好得簡直象一個人似的朋友,突然產生了矛盾,走向了兩條不同的路,雖然還不能說已經一刀兩斷、甚至完全是分道揚鑣,但畢竟是各擇其所,並終成永訣了。 微黑的長方臉、雙目炯炯有神、蓄短胡、魁梧奇偉的個頭、胸挺頸直、儀錶堂堂的郭松齡,是遼寧省瀋陽市東郊漁樵寨村人,生於1883年。他名松齡,字茂宸。他早年在私塾裡念過書,後因家貧輟學,給人家扛過活,種過地。日俄戰爭爆發後,他看到日、俄等帝國主義瘋狂侵略中國,滿清政府腐敗無能,廣大勞苦群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便投身軍旅,以報效國家。他先任職于北洋陸軍,後隨朱慶瀾調往成都駐防。在此期間,他與新軍中的革命黨人接觸較多,積極參加覆清活動,並加入了同盟會。在震動全國的保路風潮和武昌起義中,他與新軍中的革命黨人組織,領導暴動,擁戴朱慶瀾出任四川軍政府副都督。後因川軍將領發動兵變,反對客籍將領治川,朱慶瀾離開了成都。郭松齡亦辭職回奉。 那時,奉天的革命党人張榕等正準備進行武裝起義,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心驚肉跳,惶惶不可終日。郭松齡聯絡革命志士,意欲乘機舉事。不料,反動勢力瘋狂反撲,革命黨人的起義計劃遭到破壞,張榕等人被暗殺。不久郭松齡也因「剪髮易服」而又「身畔挾有民軍護照」而被判處死刑,當局準備將他斬首。這時的郭松齡,也不再對生抱什麼幻想,亦認為是必死無疑了。 可是,說起來也真有點離奇,一個行將問斬的死囚犯,後來竟死裡逃生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說奇也奇,說不奇也不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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