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元帥徐向前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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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陳賡你在這裡!」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張國燾走進門來。他坐下後,腳伸進警衛員端來的一個大木盆裡,熱水燙著雙腳,和陳賡交談著。他聲音低沉,少氣無力,十分疲倦。幾個月前,他在四方面軍高級幹部軍事會議上,興高彩烈講形勢,談戰局發展,說國民黨第三次「圍剿」被紅軍粉碎後,蔣介石再無力進攻紅軍了;紅軍今後的敵人將是日本帝國主義,國民黨將是偏師。陳賡和徐向前一樣,當時都認真去理解這個「偏師」說法,可是,四次「圍剿」打來,才理解:國民黨根本不是什麼「偏師」。 「張主席,你要不要寫封信,帶給楊同志,」陳賡知道張國燾的夫人楊子烈在上海黨中央工作。 「不寫了,不寫了,」張國燾說,「你見到子烈,說說情況,比寫信好!信帶在身上,多有不便哩!」 陳賡告別了張國燾、徐向前,黑夜坐擔架走了。 紅軍損兵折將,從炎熱的暑天,戰至寒冬來臨。經過棗陽、新集之戰,仍無法改變失敗的局面。1932年11月初,徐向前率領的紅軍,轉戰前漫川關。 漫川關,是湖北省和河南交界的一道重要關口。高山峻嶺之中,有一條崎嶇的小路,引向兩座山峰之中。當地老百姓說: 「進了漫川關,恰似鬼門關,風吹石頭響,仰臉不見天。」這裡歷來是兵家爭奪之地。只要派重兵把關口卡住,左右是高密林,步兵是難以沖出的。 站在這個險關隘口,楊虎城部三個團據關設防。胡宗南兩個旅正從鄖西方向追來;敵四十四師、六十五師、五十一師、四十二師也從四面八方壓向漫川關。敵人的企圖,是要將紅軍圍殲于漫川關以東十餘裡的峽谷之中。 紅軍兩萬餘人,陷入了前進不得,後退無路,走進了一條絕路。已是11月中旬的寒冬天氣,北風呼嘯,漫山遍野一片枯黃。部隊戰士的乾糧袋子已空,草鞋磨破,一雙雙腳板裂口流血。從離開大別山老區,至今已在轉移路上走了二十多天,而且邊走邊打。真是饑寒交迫。 總指揮部深夜進到漫川關東的康家坪。活蹦亂跳的政治委員陳昌浩,躺下起不來了;瘦弱的總指揮徐向前,強打精神,召集軍事會議。軍委主席張國燾一路騎馬壓後,身體雖強健些,也是氣喘吁吁,說話有氣無力了。茅屋昏暗,大家圍坐在一盆火前,聽參謀報告敵情和漫川關的地勢。嚴峻的形勢,使在坐的人個個目瞪口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會場的氣氛,少有的冷清和驚恐。從四次反圍攻以來,紅軍經過麻城、馮壽二、七裡坪、扶山寨、新集、土橋鋪一場場苦戰、惡戰,損兵折將一萬多人,大家心裡明白,再這樣受挫、傷亡下去,紅四方面軍就徹底垮了。 「我們不能再硬拚了!」有人說。「留得青山在……」 「不打,不拚,等著全軍覆滅?」有人說。 「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面對現實。」張國燾說話了,「我想應該把大部隊分散開,化整為零,分散遊擊……」他說話慢條斯理,講著一二三四的理由。徐向前一聽,急了。等張國燾剛住嘴,他就站起來說:「不能分散,不能分散……」一點、兩點、三點的道理擺出來。在徐向前晚年寫的《歷史的回顧》中,是這樣記述漫川關前這次關係紅四方面軍命運的會議情形的: 「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我們開會,研究對策。張國燾這個人一到叫勁的時候就稀鬆,也不懂軍事,往往瞎指揮,他提出,化整為零,讓部隊分散打遊擊。這怎麼行呢?我說:這支部隊不能分散,在一塊兒才有辦法。我們好比一塊整肉,敵人一口吞不下去;如果分散,切成小塊,正好被人家一口一口地吃掉。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分散打遊擊,要想盡一切辦法突圍。陳昌浩等同志支持我的意見,最後決定集中突圍。形勢很緊張,分秒必爭。」 根據情報,徐向前分析了敵人的態勢和弱點,提出北面敵兵力較小,又是敵兩股部隊的結合部,全軍從那裡突圍出去。 他當機立斷,決定了突圍的方位。張國燾默許了,沒再提出反對。於是,徐向前便匆匆趕到了第十二師指揮所,當面向三十四團團長許世友交待任務去了。 許世友,是徐向前部下的一名戰將。他從小因家境貧寒,在河南登封縣少林寺裡長大。為此紅軍中就傳說,許世友是少林小和尚。其實,他不曾剃髮出家,只在廟中混飯吃,倒是和少林寺的和尚一樣,練就了一身功夫。他參加紅軍後,又歷經艱險,無數次在血火中衝殺。他參加過黃麻起義和多次反圍攻作戰。他率領的三十四團善攻能守,每當戰鬥最激烈的關頭,軍師指揮員都派這個團上去。今天,全軍又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徐向前向許世友說:「任務清楚了嗎?」 許世友回答:「清楚了,保證完成任務!」 徐向前說:「這次突圍,關係全軍的生死存亡,決不能掉以輕心啊!」 徐向前經過周密的計劃,入夜,命令紅十二師三十四團,在紅七十三師二一九團協同下,向敵四十四師開展了進攻。許世友跑到最前沿指揮衝殺,他發現一挺機槍突然停止了掩護,跑過去見射手犧牲了,自己端起機槍向敵人猛掃。他高呼著: 「共產黨員們,沖上去,沖上去……」 夜色沉沉的漫川關,被戰火照亮。鋪天蓋地的槍炮聲,像是山洪爆發,衝擊著敵陣,振動著軍心。徐向前似乎忘記了他是總指揮,摸黑向著槍聲激烈的方面前進。直到警衛員們拚命扯拉他的衣服,他才意識到,作為總指揮不應繼續向前沖了。 紅軍的一位老將軍羅應懷,在《突破敵重圍,轉戰三千里》這篇回憶錄中寫道: 「漫川關戰鬥,是關係到紅四方面軍生死存亡的一仗。當時,我軍處境之險惡,戰鬥之激烈、殘酷,是前所罕見的。槍子和彈片把無名高地上的松樹枝葉削得光禿禿的,只剩下一根根半截子樹樁。我們營上去的五、六百人,戰鬥結束時,只剩下八十多人。我打的旗,被彈片撕成了一條條碎片,連旗杆也被子彈打穿了好多孔。二營撤離陣地時,發現有兩個班的十幾名同志由於長時間趴臥在冰天雪地裡,竟被嚴寒奪去了生命……我們以一個團的兵力,硬是頂住了敵人四十四師兩個旅的進攻,消滅了敵人大批有生力量,掩護了全軍的勝利轉移。 這種頑強的戰鬥作風和勇敢精神,在全軍傳為佳話。直到事隔五十年後的今天,徐帥同我們回憶起當年的戰鬥情景,還無限感慨地說:漫川關突圍,真是危險啊,多虧了三十四團在山埡口頂住了。」 「危急關頭,方面軍總指揮徐向前同志依然那樣沉著鎮定。徐總指揮部隊,向以深謀遠慮、出奇制勝著稱。在他的直接領導下,紅四方面軍從小到大、從弱到強,打了不少漂亮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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