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周恩來的最後十年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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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8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北京醫院總值班室接到總理辦公室電話通知,說是鄧穎超大姐約見我。我雖然經常出入中南海工作,但去西花廳這還是第一次。 不過,我熱心的同事在向我交班時,對周恩來與鄧穎超的健康情況及西花廳工作的要求都說得十分詳細,為的是讓我儘快熟悉和適應西花廳的工作環境。他這樣做,既出於自己的責任心,也是對我的關心愛護。應該說,我對他是十分感激的。 周恩來對工作極其認真細緻,他辦事情既嚴格又嚴厲,他批評任何人時都不講情面,這在「海裡」工作的人們都是知道的。 再說,周恩來視時間如生命,對他來說,的確是「寸金難買寸光陰」。他沒有時間,絕對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諸如健康檢查或去醫院看病這類事情上。 此外,人們只要一提起周恩來的工作,都會說他沒有白天黑夜。他常加班加點地工作,連續「熬夜」好幾天。可以說,這在黨中央領導人中恐怕很難有能夠超過他的人。 鄧穎超大姐曾講過一個小小的「故事」:以前中央考慮請劉伯承給恩來當參謀長,劉帥知道後忙說:恩來熬夜的本事實在大,我可熬不過他,還是另外請人吧。周恩來聽說後並未介意,僅是一笑置之。 所以,保健醫生要跟上周恩來的工作與生活節奏,你必須掌握好「火候」,即盡可能在他工作的「空隙」(實際上很難說有什麼「空隙」),或者說是不太「忙」,情緒比較輕鬆,起碼少影響他的工作情況下,設法得到周恩來對保健工作的「配合」與「默契」。這可算是保健醫生工作的「技巧」,相當重要。在這方面,鄧穎超的幫助是必不可少的,事實上也是如此。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好周恩來的保健醫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就本人而言,我只能說是在照料周恩來的醫療保健工作上盡了一點心出了一點力。 中南海裡要為黨和國家領導人挑選符合要求的服務人員,有關部門考慮政治標準第一是應該的。這不僅在「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裡,即使在今天的中國,或者西方國家也都這樣做。因此幹部部門對被遴選的人員進行嚴格的政治審查是絕對必要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認為自己所以被選為周恩來的保健醫生,除了本人根正苗紅出生紅小鬼、曾在多位中央領導人身邊服務過以及有人推薦等因素以外,我學習過三年中醫大概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因素。鄧穎超的母親是一個很好的中醫,鄧穎超十分敬重她的母親,她也很相信中醫、常請著名老中醫給周恩來看病,她本人看中醫、吃中藥常年不輟。 鄧穎超約見我那天,我騎著自行車急急忙忙由北京醫院趕到西花廳時,周恩來還沒有起床,總理值班室的工作人員將我引進客廳休息等候,茶几上已泡好一杯清茶。 客廳西牆邊豎放著一面很大的穿衣鏡。我站在那兒用手理了一下頭髮,扶正了眼鏡,仔細看看自己衣著等有何不妥。 這時,我心裡正在想鄧穎超大姐約我來之前,肯定已看過我的檔案材料,她還會從各方面瞭解我的情況。她現在叫我來,諒必是要親自見見我這個人,通過與我交談對我有更多的瞭解。這畢竟是要為周恩來物色一個成天跟隨在身邊工作的保健醫生,她也想「選」得准一點。只等了片刻工夫,鄧穎超從她的辦公室向客廳緩緩走來。我立刻起身迎上去同她握手,並輕輕攙扶著她坐到小沙發上。 鄧穎超正在病中,她的身體顯得瘦削而虛弱,面部氣色稍有點蒼白。她笑盈盈地跟我打招呼:「你是張佐良大夫吧?我早就想見見你,因為身體不好,一下子拖到今天,這兩天天氣太熱,你是騎自行車來的吧?」 「是的。」我答道。 她見我有點拘謹的樣子就說,「你在這裡不必拘束。」她指著茶杯又說,「先喝點茶,咱們慢慢聊。」 大姐說話聲音輕微,慢條斯理,吐字清晰。她的話音帶著一口好聽的京腔。她一面跟我說話一面從茶几上拿起一把蒲扇遞給我。鄧大姐的和藹可親消除了我來西花廳之前的緊張心理。 她在簡短地詢問了我的家庭成員及個人經歷後關切地說:「你從小沒有爹媽是個孤兒,吃了不少苦,15歲參加革命隊伍又是個紅小鬼。你現在大學畢業,當上了大夫,這很好,但也不容易啊。我的身體一向不太好,常年看病吃藥、是個藥罐子,所以跟大夫打交道多,大夫是個治病救人的崇高職業。」 稍停後,鄧穎超向我介紹了自己的健康狀況。她正患著膽道疾病、輕度甲狀腺機能亢進、植物神經功能失調和過敏性結腸炎等多種疾病,睡眠差,食欲欠佳、消化不良,身體瘦弱。說話間,我見她不時用手帕擦汗,並有一點氣急。 「今天說話時間太長了,請大姐先休息吧,別累著了。」我建議道。 「有點累,但還好。你隨我到房間去,我躺著再跟你聊一會兒。」我待她說完便扶她進臥室躺下。 鄧穎超臥室兼辦公室的房間不大,陳設簡單、樸素實用。房間中央頭南腳北地放著一張雙人床,床頭兩側各置一個床頭櫃,右側放一部手搖電話,左側放鬧鐘及手電筒等物;靠南牆玻璃窗處安放桌面鋪綠呢的大辦公桌;一對扶手小沙發置於東牆邊,沙發中間設一隻茶几,兩個玻璃書櫥靠牆而立;朝腳跟的牆上面掛著她母親一張放大的半身肖像。相片上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只要鄧穎超一躺下便面對母親慈愛親切的笑容,可見她對母親孝心至深。此外,房間裡再沒有任何裝飾品。我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右側床旁。 「你到我們這裡來,不必緊張,也不要拘束,可以隨便一些。以後我們會常見面,我向來尊重大夫,我把你們大夫當同志和朋友。我的身體不大好,經常跟大夫打交道,得到大夫不少的幫助。我同他們合作得很好。」她又接著說了起來。 「我們都是共產黨員,組織上派你到我這兒來工作,你的任務很重啊。」她停了一下又說道。 少息,她向我介紹了總理辦公室的秘書、警衛、司機、廚師和服務員等情況。 「我們這兒人不多,就我跟總理兩個人,無兒無女,沒有家屬給你添麻煩。大家對總理就稱呼『總理』,這是他的職務;對我,他們都叫我『大姐』;這樣稱呼很隨便,很自然,千萬不要叫我們『首長』。總理的工作很忙,他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不注意休息,自己覺得身體好,不在乎,又不聽別人勸。他是個急性子,你跟他說話要簡明扼要,不要繞圈子,以後,你常跟他在一起,就會知道這些的。」她說完,便拿起一把小蒲扇在手裡擺弄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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