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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亦舒不喜歡跑天下,可她卻寫了不少異鄉的故事。

  有一個叫《人淡如菊》

  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生活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也是經過確認才走到一起的,可是,對於女主人公喬來說,異鄉畢竟不是故鄉,她終於還是回來了。

  有時候就想,他們不在一起生活過多好。保留一點最神秘的,最純真的東西,那可能是至愛。

  如白煥在詩中所說的那樣:

  像園裡的韭菜
  不要割
  讓它綠綠地長著
  像谷地的泉水
  不要斷
  讓它淡淡地淌著
  像枝頭的野果
  不要搞
  讓它靜靜地掛著
  也許
  人總有那麼一點點
  忘也不能忘
  說又不能說
  像快光的編碼
  扇翅於黃昏的角落
  留著它對巴……
  無論是禍
  是福
  或多
  或少
  留著留著
  不必追究
  何必說破…

  ——《人總有那麼一點點》

  喬也知道,他們是很難有什麼結果的。他走了,就是這樣。他不來,這個晚上倒還容易過一點,他來過又去了,她便有點恍惚。他的妻子是個幸運的女人。她明白,他一輩子也不會跟妻子離婚,他們已在一起確認了十七年。

  也許他真的愛她,也許他也不過是一個人。

  好像沒有什麼前途的樣子,但是人是不能說的,人是不能說的……她的日子就這麼過了,一下子高興,一下子不高興。

  到了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天,才發覺,他們是不能在一起的。

  心安才是故鄉。喬的心能安定下來嗎?

  一方面是情人的妻子不斷的騷擾,一方面是母親的嚴加管束。喬差點沒崩潰。

  他們是沒有明日的。喬要愛他,就只能容忍到底。

  什麼是好呢?一定要結了婚,天天對著,天天吵架,為油鹽醬醋發愁,這才叫好?

  但畢竟,那種生活卻教人心安。

  喬兜兜轉轉那麼久,終於還是明白了,她還是生活在常態中比較適應,非常態的愛情,不是你誤了我,就是我誤了你。

  異鄉的愛情,結果似乎總是不好的,喜寶和漢斯,喬和比爾,這是宿命嗎?

  值得慶倖的是,亦舒還寫了一個名字真的就叫《異鄉人》的故事。

  此異鄉不同於彼異鄉,喜寶與喬的異鄉,只是大洋彼岸,純粹是地理的距離,文化的衝突。

  《異鄉人》中的異鄉,是在外太空上,在其他的星球上。

  又一篇打著科幻幌子的愛情小說。

  由於它的科學味不濃而人情味十足,有些人也不把它看作科幻小說。

  在《蠍子號》裡,亦舒寫了人和電腦的相戀。《異鄉人》中,亦舒寫的是地球人和外星人相戀。亦舒的想像力是越發的大膽、新奇了。

  所謂異鄉人,表面看來,當指以靳懷剛為首的那些神秘人物。實際上,異鄉人亦舒的想像力越發的大膽、新奇了。

  在亦舒的每一部帶科幻成份的小說裡,地球的世界總是不那麼令人滿意的。在《異鄉人》中,她更是把故事中的異鄉寫成了類似我們常常嚮往的世外桃源、理想國、烏托邦之類的好地方。相比起來,地球就有了肮髒、狹窄、落後、混亂等許許多多的缺點。

  這樣,當方祖斐和靳懷剛相愛後,答應懷剛移民地邦,跟他去做異鄉人對,似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人往高處走嘛。

  殊不知,這是亦舒作為一個小說家玩弄的狡黠。

  方祖斐沒有做成異鄉人,反而是靳懷剛留了下來,做了地球的異鄉人。

  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曲折動人的。

  方祖斐愛上了靳懷剛,按照傳統的男女結合模式,當然是女的跟著男的走。方祖斐確實也開始這樣做了,當地一度答應懷剛移民時,她就把自己看作異鄉人了,去努力地適應懷剛他們的世界。

  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憧憬,它是那麼的完美。她曾抱著莫大的信心和決心,讀者又何嘗不是懷有同樣急切的心情?

  可是,那個完美的世界是不輕易接納異鄉人的,他們也有他們的一套規矩。亦舒在這方面,寫得饒有深意。

  別人的家園,哪能容得外人在裡面撒野,上帝那麼仁慈,一樣不寬恕偷吃了蘋果的夏娃和亞當。

  在靳懷剛他們生活的那個星球,地球人若不收斂自己的個性,甚而是不斬斷塵緣,絕對難以適應那裡的環境。

  事情就像成佛得道那麼不可企及。·

  為了愛情,方祖斐很努力去爭取移民成功,弄得自己疲憊不堪,又很自卑。

  她忽然醒悟,還是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自在、舒適,愛情也不能脫離實際,異鄉本應存在於人的心中,作為一種夢想已經夠了。

  何況,那個烏托邦中的人也厭倦了他們單調沉悶的生活,對地球人的生活發生興趣。因為地球上的生活是快樂和煩惱共存的,這樣的生活才有意義。

  人的一生,說穿了,就是相對地追求與改變的歷程。人們通常會在主客、人我、是非、知見、言語、動靜中浮沉而不自知,凡是合乎自己所設定的標準時,就會感到歡愉幸福,反之,就會感到煩惱悲苦。

  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幸福,那是很自然的事。

  方祖斐並沒有錯,這是她的理想,也是一個明確的理想。

  得鄉切跟傳統的戲曲《天仙配》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角色倒錯了,七仙女換成了靳懷剛,所以也涉及了一個為愛情作出犧牲的問題。

  作為外星火,靳懷剛對地球的落後是看不慣的,他愛上了地球上聰穎的女子,卻一口咬定自己在地球上無法生存方祖斐便想到犧牲自己的其他需要跟著愛人走。

  但正如武衛政所說的,她努力了了半天,發現這事根本不可能:

  不是不想犧牲,而是無法犧牲,人怎麼可能離開一切感情和物質的基礎空談愛情呢?

  亦好在這裡又一次表明了她的女性主義立場。她讓靳懷剛留在了地球,外星人便成了地球的異鄉人。

  他失去了優裕的物質享受,而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這於他是值得的,換了祖斐那就不行,即使思念故鄉,可以抬頭看星,但何處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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