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鹽鹼大王李燭塵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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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垂暮之年,李燭塵想起這次大會還激動不已。他一生中參加過無數會議,這次大會也許是最具光彩的一次。因為他領導的這次大會標誌著他無論是從思想上,還是從行動上,都徹底完成了由實業家向紅色資本家的質變。儘管此前他出席了在北平舉行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當選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委員,並且登上天安門,參加了開國大典;儘管此後他還要走上公私合營、出任部長的漫長道路。 * * * 1948年,是蔣介石走向滅亡的年份,繼宜川、瓦子街戰役,洛陽、豫東戰役,臨汾、晉中戰役、濟南戰役失敗之後,又在具有決定意義的遼沈戰役中損兵折將,47萬大軍被解放軍一掃而光。 國民黨政府因為內戰失利,制定了企業南遷的政策,命令天津的重要企業搬遷到長江以南。永利、久大以及啟新、仁立、東亞等廠都被列入甫遷計劃。 消息傳來,天津工商界惶恐不安。他們看到國民黨大勢已去,跟著這個政府南遷,絕不會有什麼前途可言;然而又怕留下來,共產黨要沒收他們的企業。企業是他們的心血所積,是他們的命根子,丟給誰,都捨不得,因而他們感到進退兩難。 為了穩定工商界,共產黨派地下黨員李定去聯繫李燭塵。周叔弢等人,通過他們,去做工商界人士的工作。 周叔弢是啟新洋灰公司總經理。他閱歷廣、有眼光,在天津資本家中素有「智多星」之稱。他讀過英文的《資本論》、《共產黨宣言》,也讀過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對共產黨的政策有所瞭解。 李燭塵和周叔弢是天津民族資產階級的領袖人物。 日本投降後,李燭塵一回到天津,就和周叔弢組織成立了「天津工業協會」,成員有天津資本家中的一些頭面人物和大專院校的一些著名的經濟學教授。他們每個星期三、五聚會,所以人稱「三五俱樂部」。 他們聚集在一起,議論時局和經濟、業務,教授給他們提供諮詢。大家也常常和政府唱些反調。 國民黨當局覺得這些工商界鉅子桀驁不馴,難以駕馭,「三五俱樂部」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於是,他們在1947年底提出,在天津搞一個統一的工業公會,由政府掌握領導。工業公會下面,按行業登記組織各行業公會。政府當局企圖一箭雙雕:一是借統一的工業公會消滅「工業協會」,把工商業界控制在自己手中;二是借行業公會,使工商界人士分散開,以便分而治之,以後這些人一旦重新集會,就可以用「越軌」為藉口進行壓制。 李燭塵等人識破了這一陰謀詭計,針鋒相對地抵制按行業登記,反對官辦條條公會。他在天津棉二廠組織、主持了工業界的一些實力人物開會,公開宣稱:政府搞的官方公會,代表不了工商界,我們堅決反對。他還要求大家團結起來,維護「工業協會」,對付國民黨。 地下黨員李定以《大公報》經濟記者的公開身份,經常參加「三五俱樂部」的活動。此時,他也在報紙上撰文披露工商界的意見,支持李燭塵等人的活動。 因此,國民黨當局只好作罷,蓄謀已久的官辦公會胎死腹中。 在李定的安排下,地下党的領導人王文化分頭會見了李燭塵、周叔弢,他向李燭塵、周叔弢解釋了共產黨的「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經濟政策,強調了共產黨對民族工商業,不但要保護,而且要進一步發展。李燭塵、周叔弢當即表示要在「三五俱樂部」做好工商界的穩定工作。 海河邊的一座洋房別墅,是「三五俱樂部」成員經常聚會的地方。 這一天又是例行聚會日。晚飯前,李燭塵、周叔弢率先來到別墅的餐廳。進門後,兩人走到中間的一張餐桌旁,各自在文件包裡掏著什麼東西。 李燭塵掏出的是一本《論聯合政府》,周叔弢掏出的是一本《新民主主義論》。兩人相視一笑,把書擺在桌邊,坐下了。 人們陸陸續續走進餐廳,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飯菜還沒上來,30來個人趁這當口,便議論起了工廠南遷的事。 周叔弢提高了嗓門,說:「依我的看法,企業南遷一事,絕對使不得……」 「政府逼著南遷,我們有什麼辦法呢?」一位年逾半百的工業資本家插話說。 「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周叔弢眯了眯眼,說,「政府有他南遷的理由,難道我們就沒有不遷的理由?」 人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那麼多的機器設備一時怎麼拆得完?」 「即使拆完了,怎麼保證運出去?火車、輪船光是兵還運不完呢!」 「就是能運出去,也得說往哪兒運呀,總不能全堆在南京大街上吧?」 「機器設備運走了,職工和家屬怎麼辦?跟著走,還是留下?」 「走和留,工廠都開不了工,怎麼發工資?」 「發生了工潮怎麼辦?」 「對啊,這重重困難,說給當局聽嘛!」李燭塵接過話頭,說,「誰讓遷就跟誰說,你能解決這些困難,你就來遷;你解決不了,你就別遷!」 一位40出頭的企業家皺著眉頭,說:「留下來,讓共產黨沒收了,也是個傾家蕩產啊!」 李燭塵解釋說:「共產黨要沒收的是官僚資本。我們民族企業他不但不沒收,還要發展。共產黨說了,『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就是他對我們的態度。有了這樣的主張,各位先生還怕什麼呢?」 「燭老和周先生說的這些可靠嗎?」坐在靠外邊一張餐桌旁的幾位工商業者一齊發問。 不等李燭塵、周叔弢答話,坐在幾位旁邊的兩位企業家便點了一廠頭,又向眼前的桌上努了努嘴。 提問的那幾位馬上都明白了,李燭塵、周叔弢的語氣和做法是在向人們暗示,他們與共產黨有了聯繫。 「想想當初,日本人攻佔津沽,我們的工廠南遷,吃了多少苦頭,那是日本人逼我們折騰的,我們南遷是為了生產,為了抗日。現在,我們好容易收回了工廠,住得好好的,為什麼非要往火坑裡跳,自己折騰自己呢?」李燭塵輕聲地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引導大家,把大家的思想推向一個更廣闊的空間。 * * * 在天津工商界軟磨硬泡的抵制下,當局強令工廠南遷的計劃泡湯了。官員們見硬的一手不奏效,就企圖用軟的一手哄騙拉攏工商界人士,把他們推上國民黨的戰車。 自從1945年8月,蔣介石政府的接收大員蝗蟲般地飛出重慶、落往滬寧等地之後,這些地方的百姓們便陷入了新的劫難。 接收大員們忙於購買黃金,趕印法幣,無心過問恢復生產的問題。新貴們「五子登科」——大肆收買金子、房子、車子、綢子、婊子,弄得通貨膨脹、物資缺乏、物價飛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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