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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四章 從廣州到東江

  §重返羊城

  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由於蔣介石的背叛和陳獨秀的右傾機會主義,失敗了。上海、南京、長沙、武漢,到處是一片白色恐怖。

  是革命,還是消沉、逃避?兩條路擺在面前。堅定的革命者,四處奔走,找黨、找革命的軍隊;一些意志薄弱的分子,有的妥協,有的叛變。在歷史分開紅白兩章的嚴峻時刻,徐向前冒著生命危險,從九江到武漢,又從武漢到上海,終於在上海找到了黨中央。他沒有停步,又領受了任務,匆匆從上海登車,和一個姓張的同志結伴同行,于1927年9月底的一個夜晚,秘密到達廣州。

  晚秋的海港城市,中午依然像是夏天。越秀山綠蔭滿目,遊人正登高賞景。一般的人不會想到,一場革命與反革命的生死決鬥,就要在廣州爆發。中共廣東省委根據黨中央的指示,決定利用汪精衛、張發奎和李濟深、黃紹竑武力爭奪廣東的矛盾,趁廣州城兵力空虛,以第四軍軍官教導團和工人赤衛隊為骨幹,發動武裝起義。從武漢經九江轉移來的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教導團,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正秘密準備起義。廣州市的一些工廠和碼頭工人、海員,也在共產黨的秘密組織下,準備參加武裝起義。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張太雷以及著名的共產黨員惲代英、楊殷、葉劍英、聶榮臻、周文雍、陳鬱等人,在廣州會合。他們有的從香港轉來,有的一直在廣州從事工人運動。徐向前奉中共中央軍委的指派,從上海來廣州到工人中進行秘密工作。

  珠江岸邊,有一座小客棧,住著多是跑買賣的人。大客房是五、六個人的統鋪,為了安全起見,黨的地下「交通」特意把徐向前和那位姓張的安排在一個單間裡。「交通」還一再囑咐:「外面混亂。張發奎的隊伍也來了,你們要少外出。」過了幾天,姓張的先被分配走了。「交通」又把徐向前帶到一個秘密地點,和一位做工人工作的人住在一起,自己買菜做飯。

  徐向前耐著性子,等待黨組織分配工作。離開上海來廣州的前幾個小時,中央軍委的一位負責人才告訴他說:為了挽救革命,党準備在廣州發動一次軍事行動,要他到廣州後培訓工人赤衛隊。

  廣州的工人運動基礎很好,省港大罷工時,各行各業都有共產黨的組織。領導工人鬥爭,對徐向前來說是第一次,他不知道工作從何入手。對外面的情況不瞭解,每天只能從《廣州日報》上看到一點消息。一天,報上登出了一條消息:廣州各界歡迎張發奎返粵。張發奎在歡迎大會的講話中,公開說,這次班師回粵,第一是肅清共產黨,剷除葉、賀起義軍;第二是改善廣東的政治;第三是扶植工農。徐向前聯想起張發奎一個多月前在九江的半夜訓話:「CP分子三天以內保護,三天以外,不負責任」,更看清了這副反革命嘴臉。他終日靜坐,回味著這一年多的形勢變遷,思慮著革命前程。

  廣州,是國共合作的策源地。孫中山創立黃埔軍校,毛澤東主辦農民運動講習所,吸引了許多革命青年。徐向前又想起在黃埔軍校時和同學同游廣州那歡樂的日子。星期天,他和同學乘軍校的船,從黃埔島沿珠江,開進廣州城。下船後,步行登上秀麗的越秀山。他們一路高唱著:「同學同道,樂遵教導,終始生死,毋忘今日本校。以血灑花,以校作家,臥薪嚐膽,努力建設中華。」那時,同學們談的,想的,是國民革命成功,實行三民主義。那時,誰也不曾想,共產黨和國民黨會分裂,同志、朋友會變成敵人。

  想起從前的事,想到風景優美的越秀山,徐向前在小客棧裡坐不住了。他走出店門,來到珠江岸邊。路上遊人稀少,只見一些軍人匆匆忙忙走過。他怕遇上熟人,暴露了自己,在江岸轉了一會,又往回返。快到小客棧了,猛然聽到一個聲音:

  「象謙!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啊!」

  「唔!」徐向前驚了一下,抬頭看去,站在對面的是黃埔第三期的一個學生。他穿著軍制服,像個不得志的軍官。

  徐向前不摸這人的底細,談話中只說自己離開了軍隊,如今在經商。那人也不多問,講了一番個人這幾年的遭遇,他們便分手了。徐向前返回小客棧,再也不敢輕易外出。過了兩天,「交通」來了,正式通知他:黨組織決定,要他到工人赤衛隊中秘密開展工作,加緊工人赤衛隊的軍事訓練。接頭的地點,是個做秤的工廠。

  廣州的工人赤衛隊,是隨著廣州革命形勢的發展,不斷發展起來的。開始有「省港罷工工人利益維持隊」、「劍仔隊」,後又發展成赤衛隊委員會領導下的11個赤衛隊區委會。赤衛隊員當中,各行各業的工人都有,五金工人、人力車夫、汽車司機、建築工人、運輸工人、海員、鐵匠、店員、麵粉工人、印刷工人、火柴工人、修秤工人、制蒲團工人、縫衣工人、鐵路工人等等。這些工人赤衛隊員,大多數經歷過政治鬥爭的鍛煉,革命熱情很高,鬥爭堅決,只是受過軍事訓練的很少。徐向前對於當時在工人中開展工作,組織工人訓練的情況,有這樣一段記述:

  「南昌起義失敗後,廣東省委就積極準備在廣州舉行武裝起義。起義前黨派我到工人赤衛隊第六聯隊去,對工人進行一些秘密的軍事訓練。說是軍事訓練,其實一沒槍,二沒手榴彈,每天晚上只把赤衛隊員集合在工人家裡,圍著一張破桌子,用鉛筆在紙上畫著怎麼利用地形,怎麼扔手榴彈,怎麼衝鋒……。這些工人有許多是參加過省港罷工的,有的是黨員,有的是贊助革命的左派,革命熱情很高,學習很認真。可惜我是外鄉人,廣東話說不來,有些話翻來覆去講半天,同志們還是聽不懂。幸得,聯隊的黨代表是本地人,是一個精幹的工人,會說普通話,由他當翻譯……」(徐向前:《奔向海陸豐》。載《星火燎原》第1輯,人民出版社1962年出版。)

  黃埔軍校畢業的軍官,又做過正規軍參謀、團副的徐向前,來指揮這樣一支徒手兵,沒刀、沒槍,又無訓練的場地,只是「紙上談兵」。談了半天,有的人還聽不懂「巷戰」是什麼意思,有的人聽著聽著打盹了,這使他感到很難辦。可是,武裝起義迫在眉睫,只有以極大的耐心,把這支工人階級的隊伍組織起來,並盡可能多地教給他們一些軍事常識。

  為了便於訓練和指揮,根據工人赤衛隊總指揮部的指令,按名單把工人赤衛隊編為一個聯隊,下設若干大隊、中隊、小隊,指派黨員、積極分子分別擔任小隊長、中隊長和大隊長。由於整個聯隊不便集中活動,徐向前只好首先訓練中隊長以上的骨幹。他住在造秤工廠的工人宿舍裡,每天自己買菜、做飯,語言不通,還要學習廣東話。幸虧在黃埔軍校那一年多,接觸過一些廣東人,廣東方言聽懂不少,也能說上幾句。

  開始工人們不大瞭解這個「外鄉佬」。他熱情和耐心地和工人相處,幾個夜晚過去,一些工人很快便和他熟悉了。做飯,有人跑來幫忙,吃飯,有人送個菜來。老工人親切地喊他「阿弟」,年輕的稱他「阿哥」。他成了工人們的知心好友,來找他的人越來越多。他打著手勢和工人們講工人階級的解放,講反對軍閥的統治,講反對封建勢力。……

  這時,廣州城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表面上很平靜,商店照常營業,遊人每天爬登越秀山。然而,革命的工人、革命的軍隊,卻正在中共廣東省委的領導下,秘密加緊武裝起義的準備。工人赤衛隊7個聯隊,分散進行著整編和訓練;第四軍教導團和警衛團,分別集結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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