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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打退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

  在山東,也象冀南一樣,我們既要對付日偽軍的「掃蕩」,又要應付國民黨頑固派的摩擦。

  山東的著名頑固派,第一是沈鴻烈,第二是秦啟榮。秦啟榮在前臺,沈鴻烈在後臺,堪稱摩擦專家。他們的反共小冊子裡公然寫道:「打倒陰謀多端的共產黨」,對共產黨和八路軍要「見人就捉,見槍就下,見幹部就殺」,「有損抗戰的力量,亦在所不計」。他們還提出「甯亡於日,不亡於共」、「日可以不抗,共不可不打」、「以組織對組織,以軍事對軍事,以特務對特務」等口號,反共的猙獰面目,暴露無遺。在沈鴻烈,秦啟榮的唆使與指揮下,國民黨頑固派屢屢製造軍事摩擦,向我根據地和遊擊區頻繁進攻。一九三九年三月下旬,秦啟榮指揮所部王尚志三千余人,於博山、益都交界的太河鎮,伏擊我第三支隊的幹部隊和掩護部隊,殺害支隊政治部主任鮑輝、團長潘建軍以下四十餘人,扣押二百多人。

  八月上旬,秦啟榮乘我第四支隊在泰萊公路出擊敵人的機會,指揮頑軍襲擊我後方根據地萊蕪的雪野,使我傷亡二十餘人。八月中旬,在淄河流域,他又指揮所部將我三、四支隊包圍十餘天。這些,就是當時山東有名的「太河事件」、「雪野事件」、「淄河事件」。在魯西北,石友三部亦加入摩擦行列。據統計,自一九三九年六月至十二月,我軍在反「掃蕩」中戰鬥二〇九次,自身傷亡一千二百四十三人,而國民黨製造摩擦九十餘次,竟使我傷亡達一千三百五十人,被俘八百一十二人,損失遠遠超過敵人的「掃蕩」,簡直令人髮指!此外,頑固派還採取偽裝八路軍的手段,四處大燒大殺大搶,造謠惑眾,嫁禍我軍;甚至派遣特務刺探軍情、組織暗殺團、進行策反等,在我根據地內大搞破壞活動。

  山東頑固派製造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摩擦,絕不是孤立的。它是蔣介石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先聲,是其企圖全面破壞國共合作、準備投靠日寇的重要步驟。毛澤東同志在《團結一切力量,反對反共頑固派》一文中指出:「在湖南就鬧確山慘案,在山西就鬧舊軍打新軍,在河北就鬧張蔭梧打八路軍,在山東就鬧秦啟榮打遊擊隊,在鄂東就鬧程汝懷殺死五六百個共產黨,在陝甘寧邊區就鬧內部的『點線工作』、外部的『封鎖工作』,並且還準備著軍事進攻。……所有這些,無非是要破壞抗日的局面,使全國人民都當亡國奴。」(《毛澤東選集》第七〇九至七一〇頁)

  我們的反頑鬥爭,是根據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規定的方針、原則進行的。這就是:「既統一,又獨立」,「堅持抗戰,反對投降;堅持團結,反對分裂;堅持進步,反對倒退」,「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有理、有利、有節」等等。

  首先是要對國民黨營壘作具體分析,區別對待。隨著頑固派製造摩擦的日益加劇,流血事件的不斷發生,我們隊伍裡有些同志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國民黨的上層人物都不是好東西,和他們搞統一戰線,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我們不同意這種看法,堅持對國民黨營壘的上層人士作具體分析。在這個基礎上,統一幹部的思想和行動,確定我們的對策。

  就拿國民黨在山東的頭頭于學忠、沈鴻烈來說,二者是不同的。于學忠是原東北軍的,西安事變後與我黨有過合作關係,在蔣介石那裡並不吃香。蔣介石一面利用他,一面排擠他。他明白,我們更明白。因而,儘管他有時不得不對我們態度強硬些,但並沒有說過八路軍多少壞話,是留了回旋餘地的。這就是中間派的立場和態度,屬￿我們的爭取對象。沈鴻烈則是典型的頑固派,死心塌地,反共 到底。他不僅積極「限共」,製造摩擦,而且暗中授意秦啟 榮部,秘密勾結日寇,訂立「共同防共協定」。他不斷向蔣介石、何應欽告八路軍的黑狀,今天說我們「遊而不擊」, 明天說我們「進攻中央軍」。於是,何應欽等人就在重慶大放厥詞,說「徐向前不打敵人,專打沈軍」云云,真是荒唐可笑。一九四〇年六月,就在我將離開山東的前夜,沈鴻烈趁我軍在新泰、蒙陰以東山區與敵激戰的時刻,竟指使所部突襲、佔領我黃莊陣地,從背後給了我們一刀。事後,他大造輿論,詭稱「中共軍不戰而退」,又倒打了一耙。象這種傢伙,只能是我們的打擊對象。

  再拿國民黨軍隊來說,也是有區別的。東北軍是雜牌部隊,駐山東兩個軍,萬毅、解方等同志在那裡積極進行黨的工作,多數官兵願意抗日,極少同我們鬧摩擦。雙方有了矛盾,交涉一下,互相忍讓一下,就能解決。魯西北的範築先部,原來就同我們建立了較好的合作關係,范老先生殉國後,參謀長王金祥公開反共,分化出去一部,其餘接受我黨領導,改為八路軍築先縱隊。石友三部則變了卦,完全聽命于河北張蔭梧的指示,成為冀南和魯西北製造摩擦的急先鋒。魯南的秦啟榮部,有沈鴻烈撐腰打氣,更是凶頑不可一世。所以毛主席說:「張蔭梧、秦啟榮是兩位摩擦專家,張蔭梧在河北,秦啟榮在山東,簡直是無法無天,和漢奸的行為很少區別。他們打敵人的時候少,打八路軍的時候多。」這是一點都不假的。

  秦啟榮、石友三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石友三那裡,有個將領叫高樹勳,就反對石友三的那一套。後來,我黨我軍反擊石友三,石率部南竄,不久即被高樹勳殺掉了。解放戰爭初期,高樹勳率部起義,參加解放軍。秦啟榮那裡,有個張裡元,我們做了不少爭取工作。他反共不那麼積極,我們的部隊在他防地裡活動,他大面上過得去,通過他的防地去打日本,他也讓你過去。一般情況下,極少主動向我們挑釁。

  可見,不僅對國民黨營壘應作具體分析,對頑軍內部也應作具體分析。頑固派畢竟是少數。有了具體分析,才能區別對待,才能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孤立頑固派。

  其次是政治揭露與軍事打擊相結合。對付頑固派的反共摩擦,必須公開揭露,曉諭國人,使其醜行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沈鴻烈、秦啟榮每次製造摩擦事件,我們都通過發表抗議、聲明、通電、報紙宣傳、張貼標語傳單、舉行群眾集會、致友軍信件等形式,說明事實真象,揭露頑固派假抗日、真反共的陰謀,及其散佈的種種謊言。政治揭露及時、有力,中間派便容易同情我們,頑固派的處境便日趨孤立。另一方面是軍事上的自衛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頑固派背信棄義,無法無天,打進你的家裡來了,大燒大殺大搶,不反擊行嗎?是絕對不行的。有次,秦啟榮指揮部隊圍攻我軍,我們忍無可忍,反擊了他一下,抓了他們一些人,繳了一些槍,他就派人來和我們談判。好啊!談了幾項雙方應當避免摩擦、共同抗日的條件,我們把俘獲的人槍還給了他們,夠仁至義盡的了。可是,此人不講信義,過後仍然搞摩擦,而且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規模大。

  一九三九年八月,秦啟榮指揮所部連續製造「雪野事件」、「淄河事件」。在淄河流域,集中四千餘人圍攻我軍達十餘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不客氣啦,決定發起反頑戰役。由張經武、王彬同志在前面指揮,山東縱隊第一、三、四支隊參加。幾天之內,我軍連續作戰,攻克淄川、博山以東的峨莊、太河、朱崖等地,將秦啟榮部完全擊潰,收編了他的一部分隊伍,共繳槍兩千余支。秦啟榮率殘兵敗將,逃到張店、博山以西,膠濟路以南去了。一九四〇年三月,石友三勾結日寇,猖狂向我冀南邊區進攻。根據中央軍委的命令,我魯西部隊與冀魯豫、冀中、冀南的部隊並肩反擊石逆,經兩個多月的戰鬥,取得了潰敵兩萬五千余人的勝利。後石友三又糾集三萬余人,向濮陽、清豐、範縣等地進攻,被我冀魯邊的部隊再次擊潰。山東地區及華北、華中抗日根據地的反頑軍事鬥爭,對打退蔣介石的第一次反共高潮,起了支柱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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