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五一


  就這樣,夏炯點了頭。沒幾天,劉漢民和段前迪就到徐清浦手下報了到,一個當了縣團練股長,一個當了庶務股長,把團練局的槍和錢都抓住了。夏炯哪裡曉得,劉漢民就是劉鐵,廖玉璧隊伍中的劉政委,而段前迪也是岳池縣的共產黨員呢。

  又過了幾天,屈元亮找到夏炯,說:「廖玉璧那邊回話了,要收編可以,三防副司令也沒得意見,可是有一條,隊伍不能改編,要保持原班人馬,而且要撥出地盤來整頓隊伍。」

  夏炯聽了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這怎麼行?」這話傳了過來,玉璧聽了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不行就打嘛,打他個口服心服。」

  於是四處又熱熱鬧鬧打了起來。敵人被打得火起,又抓不到我們,就故技重演,又把玉璧的母親抓了去,關在廣安城的監獄裡。

  玉璧聽到這個消息,咬咬牙,沒吱聲。我連夜趕到廣安,用錢買通了管獄婆,給她老人家買了些被子、衣服和吃的;又告訴她,現在楊森、夏炯不比當初江豪元、劉月波了,玉璧現在一時還不能來救她老人家,請她別著急。

  母親流著眼淚說:「屏兒,我曉得,玉璧不能來,你也莫來。我反正一把老骨頭了,再隨他們咋個辦。你們的路還長,該咋走還是咋走。」

  我聽了母親這話,再看看陰暗潮濕的牢房,覺得鼻子發酸,便轉過頭去,拿了幾塊錢給獄婆子,請她好生照看,將來還有重謝;然後給母親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玉璧咬著牙,拼命地找點子打仗,打敵人的卡子和駐防部隊,常常拖著隊伍一晚上跑幾十百把裡路。有一次,半下午才開飯,然後帶了八十多個人,趕到一百多裡路以外的廣安觀音閣,第二天上半夜回來,每個人身上都背了好幾支槍。

  大家打仗都起了癮,聽見打仗就來了精神。這天,徐清浦帶信來,說何冬瓜何生帶了一營人來陽合場,想在那裡駐營,紮斷我們下山的路。大家一聽是這個第一次起義時的敗類,一點沒客氣,在陽合場前面一個叫懶板凳的地方狠狠教訓了他一頓,然後大搖大擺下了山,轉移到合川的石龍場去了。

  我帶著小分隊的同志們到羅渡溪,準備再到重慶去運一次槍彈。一到叔父開的飯館裡,就聽見幾個喝酒的客人正在扯開場子擺「飛毛腿巧打何冬瓜」的故事:說是何冬瓜的腳都被打跛了,還幾乎被活捉了去,滑竿抬回來從羅渡溪過,慘兮兮的樣子,街上的人都暗自好笑。那擺龍門陣的人擺著頭很感慨的樣子,說人家才十幾個人打了他一營人,來無蹤去無影的,你說那飛毛腿有多厲害,不曉得是哪條梁子上下來的好漢!

  叔父一見我來了,連忙讓進裡屋,抿嘴笑著問我:「又是玉璧幹的事吧?」

  我也笑笑,問:「何以見得?」

  叔父說:「人家不曉得,我還不清楚麼?他人又高大,腿又長,他走一步,別人要走兩步,他在前面慢慢走,我用跑步都跟不上。前年大年三十,他由重慶回來,二百二十裡路,清早動的身,晚上還趕上我們家吃團年飯呢。只是這回何冬瓜沒有服這口氣,昨天他又帶了兵從這裡過,下巴昂起多高,說是要開進陽合場去大清鄉。你曉得的,他和陽合場王堯那狗東西勾得緊,你要告訴玉璧和亮娃子,叫他們小心喲!」

  叔父說的亮娃子,就是指陳亮佐,因為和我們家掛著近親,全隊只有他叫我三姐,叔父也特別關心一些。我不好告訴叔父隊伍的行蹤,只說是我們又不傻,等在陽合場挨打麼?何冬瓜要清鄉,就等他去清嘛,只是老百姓們又要遭殃了。正說著,朱老么氣喘喘地跑了來,一見我就結結巴巴的,半天才說:「大姐,不好了,陳亮佐被敵人捉去了,今天上午遭的。」

  我忙問:「是怎麼遭的?人在哪裡?」

  「不曉得,聽說在陽合場被何冬瓜的人捉到的。」

  唉呀!落到這個死對頭的手裡,一定是凶多吉少了。亮佐已是我們很重要的幹部,現在又身負重任,他可是萬萬不能有什麼閃失。我急得直跺腳:「你說清楚嘛,究竟是怎麼回事?隊伍都撤了,他還到陽合場去做什麼?」

  朱老么見我急成這個樣子,忙說:「我也不清楚,大哥叫我趕快給你送個信,叫你一定拼命也要把人救出來。」

  正在著急,夏林和金積成進來了,夾著個哭兮兮的亮佐的弟弟陳老二。我說:「你哭啥子,趕快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好商量個辦法。」

  陳老二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說了原由。

  陳亮佐自從派到刁大哥的隊伍裡,工作很有起色,除了在界牌配合打了那個大勝仗之外,還在刁大哥所在的合川、武勝地區頻頻出擊,搞得敵人也很頭疼。本來按計劃,他這幾天要回山來研究下一步的工作,可是我們打了何冬瓜之後,隊伍撤到合川的石龍場去了;玉璧就讓陳老二到刁仁義那裡去一趟,叫陳亮佐別回山了,直接到石龍場碰頭。陳老二歎口氣說:「哪知我到合川,會到刁大哥,就聽說哥哥轉陽合場去了。我急得要命,趕忙轉身,本想對直去追哥哥,又怕廖大哥著急,恰好在路上碰著周癩子,我就給哥哥寫了條子,叫他藏在衣角裡,讓哥哥快轉來。誰知我回到石龍場,就聽說我哥哥遭了……」

  「周癩子回來沒有?」

  「就是沒有。」

  「哎呀,糟糕!」

  同志們都氣得說不出話來。既不曉得遭的原因,又一時想不出如何營救的辦法。正在十分著急的時候,唐俊清又跑來了,眼眶紅紅的,見我就說:「大姐,陳亮佐被何冬瓜捉去了。聽說明早上就地槍決。」

  我頭上像挨了一棒,看著屋子都像在打轉轉,好容易鎮靜下來,問:「你怎麼知道的?」

  「馬福林馬大爺回來說的。」

  「周癩子呢?」

  「也遭了。」

  「是怎麼遭的?」

  「周癩子到陽合場,滿街找都沒有看到陳亮佐,卻引起了敵人的注意。敵人的便衣偵探問他是哪裡的,他說是買窯貨的;問幫哪個買的,他說幫他的老闆,羅渡溪的朱隊長買的。本來就沒有事了,他不走,呆頭呆腦的,提著衣裳角角,還在那裡轉。敵人就懷疑他,把他捉去,將衣服脫了,在燈下一照,就把信照了出來。敵人審問周癩子,他說是路上一個人給他的。以後敵人嚴刑拷問他,他還是沒有說。敵人就將他押起,又派人到離陽合場五裡路的地方,將陳亮佐捉住了……」

  我們聽了又氣又急。周癩子太死心眼,沒有人就該走嘛,呆頭呆腦露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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