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三毛情事 | 上頁 下頁
七五


  回到臺灣後,她常常想起和王洛賓的會面,他們投機的交談。

  在短暫的相處中,她驚訝地發現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驚人的相同之處。

  相同的生活習慣:喜歡同一類型的帽子,都在檯燈上罩上紗巾,都是為了追求一種朦朧的美感。

  相同的創作道路:三毛一直深信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對於寫作是至關重要的,王洛賓長期信奉生活是創作的源泉,其作品大都得靈感於民間歌謠;二人的創造都是一種忠實於自我情感的活生生的創造,不拘於形式,信筆揮灑;二人的作品都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風格。

  他們的交談,氣氛熱烈而愉快,兩代人的鴻溝在他們之間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三毛又想起王洛賓從自己一個摘帽甩發的細微的動作就能獲得靈感,即興編出一段歌詞來,這樣敏捷的思維能力根本不像是一個79歲的老人所能具有的。她激動地覺得王洛賓並沒有老,他還是那麼年輕鮮活,她希望能和王洛賓成為忘年之交。

  三毛對待王洛賓的感情,在偶像崇拜之餘,又加入了親密的朋友情。她愛上了王洛賓,但這種愛,是更應該算作朋友之愛的。

  她給王洛賓寄去一封封熱情洋溢的信,她認為王洛賓,一個79歲高齡的人,在那空蕩蕩的房間裡,儘管有一架鋼琴陪伴著他,但他肯定仍是寂寞的,淒涼的,一種內心深處的寂寞和淒涼,對音樂的癡迷可以減緩寂寞,但消除不了寂寞。

  三毛內心激動起來,她是善良真誠的,在她的心中懷有博大的悲天憫人的愛,這使得她在待人處事中常常會讓人產生一種矯揉造作之感,但她起碼是有著這樣一種超世紀的追求。

  她激動地想:這位可愛可敬的老歌王,除了美妙的音樂之外,他應該擁有更多,他的生活應該是幸福的、美滿的。

  哦,我要去陪伴他,我要讓他感覺到溫暖,感覺到歡樂。是的,我要去,有我在身邊,他就不會孤獨了。

  三毛為自己的想法興奮起來,原訂於9月去新疆探望王洛賓的她,實在無法多等,於8月22日便飛抵烏魯木齊了。

  這是三毛的第三次大陸行。

  1989年,三毛首次返回大陸。在上海探望了「三毛」的「爸爸」——張樂平先生,在張家小住的五日裡,同張家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三毛說:「我和爸爸在藝術精神與人生態度、品味上有許多相似之處,所以才能相知相親,不僅能成父女,還是朋友、知己。有這樣的爸爸,這樣的家庭,我感到幸福。」

  張樂平說:「她的性格、脾氣、愛好像誰呢?看她那多情、樂觀、倔強、好勝、豪爽而又有正義感、有時又顯出幾分孩子氣,這倒真是我筆下的三毛。」

  道別的時候,父女倆執手相對淚流,張樂平囑咐三毛:「世事艱險,你要保重!女兒離開父母,就靠自己了。」

  言詞之間,已全然把三毛當作了張家的女兒。

  三毛首次大陸之行的高潮是在故鄉——浙江舟山。她見到了許多親友,還祭祀了祖墳,並且從墳頭上撮了一把泥土,放進在臺灣就準備好的麥稈小盤,又從祖屋的一口老井裡,小心翼翼地收了一瓶故鄉的水。她準備把故鄉的水土帶回臺灣去送給父親,她認為這是給父親的最好的禮物。告別故鄉的時候,她滿懷感情地告訴記者,她愛故鄉,鄉親們都親切地稱呼她為「小沙女」,這一點她尤其喜歡,她以後將用這名字作為第二筆名來發表文章。

  1990年4月,三毛再回大陸,這次主要是參加由她編劇的電影《滾滾紅塵》的攝製錄音。她不再像第一次回大陸那樣悲悲喜喜、轟轟烈烈,而是潛行匿跡,跟著攝製組一起跌打滾爬,很是富有敬業精神。

  二回大陸,她有一個小插曲,就是在烏魯木齊借著幫臺灣《明道文藝》給王洛賓付清稿酬的機會,一個人偷偷訪問了王洛賓。

  和洛賓老人的交談,以及老人孤清的晚境使她萌生了借三回大陸的時機會專門探望王洛賓。

  三毛的第三次大陸行制定了滿滿的旅行計劃,她的旅行路線是:廣州——西安——蘭州——敦煌——烏魯木齊——天山——喀什——成都——拉薩——重慶——武漢——上海——杭州她雄心勃勃地準備一貫祖國南北,一覽祖國大好河山,一圓大陸夢。

  她買的是單程機票。

  她告訴朋友司馬中原說,她此次大陸之行的時間預定為四五個月;臺灣作家趙甯問她什麼時候返台,她悠悠地說:「很久,很久……」她與臺灣作家張拓蕪通了電話,告訴他:「說不定我就不回來了!」

  三毛,為了什麼想著不歸?

  §19.等待

  剛剛入秋,三毛便到了烏魯木齊,卻正趕上王洛賓太忙。烏魯木齊電視臺準備趕拍一部關於老人的紀錄片。王洛賓一天到晚幾乎完全生活在攝影機的鏡頭前和記者們的包圍中,除了睡覺是一個人以外,連吃飯,都是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跟著。

  收到三毛的電報後,王洛賓非常高興,自從和三毛相識以來,初次見面時和三毛的短暫相處的時光令他常常回憶起來便忍不住欣慰地笑,和三毛分別後的鴻雁往來更是他生活的慰藉,豐富了他的生活內容。三毛熱情洋溢的文字給他室寂的房屋帶來色彩和溫暖,使他在炎熱的夏季也如沐春風;三毛活潑開朗的性格、達觀自信的人生態度讓他在生命中再一次感受到青春的甜美。

  他怎麼會不熱切地盼望著和三毛約定的秋日重逢?收到三毛很快就飛抵烏市的消息,怎麼能不讓他歡喜到心裡去?

  三毛的飛機抵達烏魯木齊的時間是傍晚,王洛賓當天還有拍攝任務。可是他不能不去機場接三毛。於是他只好向導演請假,說他要去接三毛。

  導演一聽到「三毛」這個名字,就像發現了寶貝一樣的驚喜,兩眼竟閃出光來。他靈機一動:如果把三毛也拍進王洛賓的片子,兩個巨星在一起,一定會取得雙層名人效應,片子一定更受歡迎。

  而且,王洛賓的歌雖然流傳極廣,甚至在海外傳唱,成為世界名曲,但他本人的名字卻為少數人所知曉,如果讓知名度極高的三毛來為他伴戲,那他的聲名肯定不久便會遠揚海內外。

  導演認為,如果三毛答應幫王洛賓拍戲,那將是對王洛賓最大的幫助。

  導演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王洛賓,王洛賓也動心了:他漂泊了大半生,落魄了大半生,埋沒了大半牛,將近髦耋之年,他終於有了抬起頭來顯露自己的機會,他也很想擁有響譽世界的地位,這本就是他早就應該得到的,既便有追名逐利之嫌,也實在無可厚非,誰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觀感?誰不希望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和讚美?就連作風瀟灑隨意的三毛,不也難以掙脫俗名的羈絆?不斷追求淡薄名利這一人生境界的她,不也一次次在觀眾面前言不由衷?況且俗塵中人,有誰能不為名利奔忙?誰能說追名逐利便說明了一個人的品質不好?不過是人生態度和方式的一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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