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回憶錄 > 一個戰犯管理所長的回憶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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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生活會上,擔任溥儀管教的管教員表揚了溥儀反省的態度。受到眾人的批判之後,反而受到管教的表揚,使溥儀由衷的高興。此後,他能自覺地打蒼蠅和完成任務指標。 管理所經常開展宣傳政策和講解時事的報告會。戰犯們的情緒穩定之後,理論學習開展得也比較系統。大家集中學習列寧的《論帝國主義》。每次學習理論都要座談,談心得體會。許多犯人為了表示改造的覺悟,爭先恐後地發言。但溥儀很少開口,有時發言也是重複別人講過的話。他主要是熱衷於記筆記。報紙上的社論或新聞以及別人的發言,他都記在筆記本上。管理所發的筆記本他領的最多。 溥儀並不是不善宣洩,也不是沒有主見。他的沉默是有原因的,其中之一就是認為話講多了,必然要講到自己的過去,這樣將對未來判決不會有好處。實際上理論學習注重談認識,並不要求犯人坦白自己的罪行。另一個原因是「自尊」,他認為隨便談認識,一旦說錯了,成為別人的笑柄,將損害自己的「自尊」。由於他的上述做法和認識,受到其他戰犯們的批評。 溥儀在長期的帝王生活中形成的「唯我獨尊」的思想,受到多次衝擊後,逐漸地有了變化。管理所為了保證戰犯們的健康,讓他們幹一些輕體力勞動。長期在監舍生活的戰犯們,對安排勞動格外積極。有一天,在勞動時溥儀和偽滿洲國軍隊醫院院長憲鈞爭吵起來。當時給戰犯們安排的任務是為哈爾濱市一家鉛筆廠做紙包裝盒,就是把用機器壓好的紙板疊好,糊上漿糊,做成紙箱。這個活小學生也會幹,但對溥儀來說難度太大了。他費了很大勁總是疊不好,紙箱四個角不整齊。 「這也是紙箱嗎?怎麼好往裡放鉛筆?」憲鈞看到溥儀的「傑作」後大聲問他。其他戰犯們看到溥儀的「傑作」都哈哈大笑。溥儀氣得把自己的「傑作」拿過來扔進垃圾箱裡。因此,他倆發生了口角。 憲鈞不是勞動組長,也不是學習小組組長。那為什麼他管別人的事呢?溥儀又為何因這點小事與他爭吵呢? 管理所進行的理論學習漸漸地與坦白罪行結合起來,一些思想活躍的戰犯們為了表現自己「改造的進步」,總想找機會表現自己,所以憲鈞批評溥儀也帶有這種色彩。這個醫生出身的憲鈞在日本醫校學成回國後一直充當軍醫。他的一家都是親日派,他自己又犯下許多罪行,因而他不敢對別人說三道四。但他認為溥儀是最大的戰犯,說他幾句他也不敢反駁的。 對於溥儀來說,他有他的想法。在蘇聯收容所裡,憲鈞還每天早晨來自己面前彎腰說聲「聖上龍體安寧嗎?」。怎麼世道變了,這才幾天就對我放肆起來?他一氣之下同他爭吵。 看到他倆發生口角,管教人員上前制止地說:「對於錯誤可以相互指出,並進行批評。但提意見的人必須心存善良,被批評的人也要心胸寬廣。如果憲鈞真心幫助就不應該帶有諷刺,而是友好地教溥儀怎麼幹活。如果溥儀放下自尊,想得寬一些,就是言語難聽也要虛心接受。這樣雙方才不致於傷感情,活兒也可以幹得好。」 管教人員的話非常親切,充滿哲理,而且針對性強。憲鈞聽到「真心」二字後,心裡不是滋味,而溥儀聽到「放下自尊」之後心裡也不是滋味。在年輕的管教員面前,憲鈞和溥儀倆人雙雙臉面緋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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