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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聖潔的友誼(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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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魯迅、瞿秋白和左翼作家們,正在同「自由人」胡秋原、「第三種人」蘇汶進行激烈地論戰。9月間,瞿秋白在《文學月報》第一卷第三期上發表了蘇聯詩人別德內依嘲罵托洛茨基的長詩《沒功夫唾駡》,與批評胡秋原等無涉。11月15日,《文學月報》第一卷第四期,發表邱九如署名芸生的仿擬瞿譯詩的作品《漢奸的供狀》,嘲諷胡秋原、蘇汶等,詩中充滿了辱駡和恐嚇之詞,顯然違反黨的策略。文委書記馮雪峰認為不妥,建議《文學月報》公開糾正這一錯誤,被拒絕。馮雪峰同瞿秋白談起,得到贊同。其時,瞿秋白正在魯迅家中。魯迅認為這是橫暴的流氓作風,自己公開糾正為好。於是由魯迅出面於12月10日寫信給周揚,這就是發表在《文學月報》第一卷第五、六期合刊上的《辱駡和恐嚇決不是戰鬥》。過了一個多月的光景,1933年2月上旬,瞿秋白的住地又發生了問題。上海中央局得到情報,說國民黨特務要在當天晚間破壞中共在紫霞路的一處機關。經過分析,認為瞿秋白夫婦的住處,可能發生危險。中央局組織部長黃文容急忙趕來,要他們迅速轉移。瞿秋白決定到魯迅家。於是,傍晚時,由黃文容護送,他們再次到魯迅家中避難。2月10日,魯迅在日記中有這樣記載:「上午複靖華信,附文、它箋。」說明此時瞿秋白夫婦就住在這裡。2月17日,英國著名作家肖伯納到上海,當天下午會見了宋慶齡、蔡元培、魯迅、林語堂、楊杏佛等。肖伯納在上海停留只有半天,但報刊評論頗多,捧與罵,冷與熱,樣樣都有。魯迅和瞿秋白決定把這些評論,收輯一起,印成一本書。商定之後便分頭進行:許廣平跑北四川路一帶,從大小報攤搜羅當天報紙;魯迅和瞿秋白邊看邊圈定篇目,由許廣平和楊之華剪貼,然後由魯迅、瞿秋白連夜編輯,魯迅作序言,瞿秋白寫卷頭語。就在2月裡交野草書屋出版,這就是《肖伯納在上海》一書。瞿秋白在卷頭語中說:「在這裡,可以看看真的肖伯納和各種人物自己的原形。」① ①《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1卷,第406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魯迅的《辱駡和恐嚇決不是戰鬥》一文發表後,有些人不同意。1933年2月1日《現代文化》第二期發表首甲(即祝秀俠)等四人寫的《對魯迅先生的〈辱駡和恐嚇決不是戰鬥〉有言》一文,為芸生《漢奸的供狀》一詩辯護,說魯迅對芸生的批評是「帶上了極濃厚的右傾機會主義的色彩」,是「文化運動中和平主義的說法」,是「戴白手套的革命論」。正在魯迅家中避居的瞿秋白,看到了首甲等人的攻擊,即刻寫了《鬼臉的辯護——對於首甲等的批評》,予以駁斥。這是一篇講道理的論戰文章。瞿秋白肯定並且進一步闡明了魯迅文中的正確意見,他寫道: 去年年底,芸生在《文學月報》上發表了一篇詩,是罵胡秋原「丟那媽」的,此外,罵加上一些恐嚇的話,例如「切西瓜」——斫腦袋之類…… 芸生和首甲等的錯誤,決不在於他們攻擊胡秋原「過火」了,而在於他們只用辱駡來代替真正的攻擊和批判…… 「革命詩人」要表示「憤恨」的時候,他還應當記得自己的「革命」是為著群眾,自己的詩總也是寫給群眾讀的,他難道不應當找些真正能夠表現憤恨的內容的詞句給群眾,而只去抄襲宗法社會裡的辱駡的濫調?!除非是只想裝些兇狠的鬼臉,而不是什麼真正的革命詩人,才會如此。 所以魯迅說「辱駡決不是戰鬥」是完全正確的。替這種辱駡來辯護,那才不知道是什麼傾向的什麼主義了。可以說,這是和封建「文化」妥協的尾巴主義……我們認為魯迅那封「恐嚇辱駡決不是戰鬥」的信倒的確是提高文化革命鬥爭的任務的,……① ①《瞿秋白文集》4卷本第1卷,第407—411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版。 這一組文字,多麼生動地表現了這兩位文壇摯友和革命同志之間,並肩戰鬥的情誼和協同配合的默契。 2月底,黃文容到魯迅家,又把瞿秋白接到中央局內部交通主任高文華家去住。這樣頻繁的流離搬遷,使魯迅寢食不安,總想替他們尋找一處比較安全的住房。3月初,經魯迅通過內山完造夫人幫助,在北四川路施高塔路東照裡十二號租到一間亭子間。3月1、3日,魯迅兩次去看房。4日或5日,瞿秋白夫婦就遷居這裡。6日下午,魯迅拿著一盆堇花來到寓所,看望瞿秋白夫婦,祝賀喬遷。小小的亭子間,經過一番佈置,特別是掛起了魯迅手書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的聯語,竟使滿室生輝①。 4月11日,魯迅全家由北川公寓遷居施高塔路大陸新村九號。兩家在同一條馬路上,相距不足十分鐘的路,魯迅和瞿秋白來往更加方便,幾乎每天都可以見面。楊之華說: 魯迅幾乎每天到東照裡來看我們,和秋白談論政治、時事、文藝各方面的事情,樂而忘返。我們見到他,象在海闊天空中吸著新鮮空氣、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一樣。秋白一見魯迅就立即改變了不愛說話的性情。兩人邊說邊笑,有時哈哈大笑,驅走了象牢籠似的小亭子間裡不自由的悶人氣氛。②許廣平說: 有時晚間,秋白同志也來傾談一番。老實說,我們感覺少不了這樣的朋友。這樣具有正義感、具有真理的光芒照射著人們的人,我們時刻也不願離開!有時晚間附近麵包店烤好熱烘烘的麵包時,我們往往趁熱送去,借此親炙一番,看到他們平安無事了,這一天也就睡得更香甜安穩了。③ ①一說此聯書寫時間,在同年晚些時候。 ②楊之華:《回憶秋白》。 ③許廣平:《魯迅回憶錄》。 有了比較安定的生活環境,瞿秋白在短時間內,寫了一批精美的雜文,用魯迅的各種筆名,由許廣平抄過,由魯迅當作自己的文章寄出發表。這些文章是: 3月5日《王道詩話》 3月7日《伸冤》(原題《苦悶的答覆》) 3月9日《曲的解放》 3月14日《迎頭經》 3月22日《出賣靈魂的秘訣》 3月30日《最藝術的國家》 3月《〈子夜〉和國貨年》 4月11日《關於女人》 4月11日《真假堂·吉訶德》 4月11日《內外》 4月11日《透底》 4月24日《大觀園的人才》(原題《人才易得》) 9月28日《兒時》 10月25日《中國文與中國人》 其中有幾篇是瞿秋白與魯迅兩人漫談後寫成的。許廣平說:「在他和魯迅見面的時候,就把他想到的腹稿講出來,經過兩人交換意見,有時修改補充或變換內容,然後由他執筆寫出。他下筆很迅速,住在我們家裡時,每天午飯後至下午二、三時為休息時間,我們為了他的身體健康,都不去打擾他。到時候了,他自己開門出來,往往笑吟吟地帶著犧牲午睡寫的短文一、二篇,給魯迅來看。魯迅看後,每每無限驚歎于他的文情並茂的新作是那麼精美無倫。」①他把馬克思主義的敏銳洞察力,運用到雜文寫作中,其思想和藝術上的成就,已經達到了那個歷史時期的雜文的高峰,堪與魯迅並駕齊驅,成為領袖群倫的大手筆。 ①許廣平:《魯迅回憶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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