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齊白石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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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會看,可惜不會畫。」仲言踱到白石的對面坐下,「白石兄,詩畫同宗,你繪畫藝術這麼高,一定也是個詩才!」 「詩?」白石反問了一句,「那還是仲言兄的拿手。是不是,松安?」 松安笑而不答,只顧看著白石臨摹韓幹的那匹馬。 「哪裡,哪裡。」仲言未等松安開口,趕忙辯解說,「聽說沁園師有一次詩會,白石兄一詩驚四座。」 白石紅著臉,反問一句:「你怎麼知道?」 「百里之內,文人學士之中,誰個不曉?」仲言說著,脫口念了起來。「莫羨牡丹稱富貴,卻輸梨桔有餘甘。怎樣,對不對?」 「那是過去了,白石弟一定有新的佳作。」松安露出一副幽默的笑臉望著白石,好象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這樣吧,」仲言好象想起了什麼似的:「我們不如組織起詩會,朋友們相聚相聚,找個幽靜的處所,吟詩論畫,倒也有趣味。」 白石沉思了一陣,笑笑說:「好是好,地點在哪兒?」 「是啊,在哪裡好呢?」仲言附和著。他想了一想,又說:「地點嘛,在白泉棠花村羅真吾、羅醒吾兄弟家,怎麼樣?那裡地方開闊;他們兄弟都是熟人。」說罷,仔細介紹了羅真吾家的情況和環境。仲言辦事利索,很快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這之後的半個月,他們相聚了。起初才四、五個人,圍坐在羅真吾家庭院裡的一棵梧桐樹下,品著茶,無拘無束,談論詩文、字畫篆刻、音樂戲曲。這樣海闊天空,漫無邊際地聊了半天,興盡而散;並約定了下一次相聚的時間與地點。 在這樣的聚會已經進行了好幾次的。情況下,大家感到有必要正式成立一個詩社。地點就選在羅家附近,中路鋪白泉北邊的五龍山下。 山中那綠樹成蔭的峽谷之中,有座大傑寺,是明代的建築。寺中的庭院裡,十幾棵歷經百年的銀杏樹,蔥郁、繁茂,枝葉相接,十分清靜幽雅,是避暑的好地方。 羅真吾、羅醒吾兄弟先大家一天,上了大傑寺,向寺中方丈租了幾間房子,作為社址。第二天一大早,白石、仲言上來了,不久,陳茯根、譚子銓、胡立三來了。除了陳茯根是新認識的外,譚子銓是羅真吾的內弟,胡立三為胡沁園的侄子,白石都會過,都是好朋友,一共七人。 詩會是在寺中大銀杏樹下舉行的。兩張方桌接在一起,上面擺著五香豆、瓜子、茶壺、懷子之類。還放著文房四寶。 就座之後,王仲言因為是發起人,首先發了言:「今天朋友相聚,良辰難逢。總得給我們的詩會起個名吧!」 「因地得名。就叫『龍山詩社』吧。」羅真吾說,「有什麼意見,大家談談。」 大家點頭,表示贊同。 「好,第一個問題通過了。」仲言接著宣佈,「第二個,得選個社長。雖然大家都是朋友,但總得有個主持的人。」 「按祖宗的慣例,年長為長,你們說呢。」胡立三看了羅真吾、羅醒吾一眼。 「這辦法好。大家都報一報自己的歲數吧!」大家贊成,自報結果,白石的年紀最大,三十二歲,於是他當選為社長。 「下面就聽社長的了。」仲言高興地說,「我告退了。」說著,把白石拉上首座,自己坐到白石原來的座位上。大家鼓起了掌。 「好吧,大家信任我,我就試試看。」他看了大家一眼,「今天、的盛會,是否按老規矩,每人獻詩三首,依年齡,由小到大。」 到了中午時分,七人都念了各自的詩作。五言、七言,律詩、絕句都有;胡立三還寫了一首長詩。 龍山詩社的聚會,開闊了白石新的眼界,使他從朋友們那兒學到了不少新的東西。龍山詩社的活動,也在這一帶傳為文壇佳話。人稱他們七人為「龍山七子」。 有天傍晚,黎松安與白石正在閑坐,談論《滄浪詩話》,忽然望見不遠處,一個高挑個子、壯實身架的中年人向他們走來。那人走近時,對著白石作揖說:「白石兄,還認得我嗎?」 白石立即站了起來。仔細一看,挺面熟的,但不知在什麼地方見過面。 那人見白石疑惑的神色,忙自我介紹說:「我是鐵匠張仲颺,十多年前,在白石鋪的酒店裡,曾會過一面。那一天,我的酒瓶落在地上,碎了,弄了你一褲子。」 白石一聽,「噢」的一聲叫了起來:「你就是登壽兄,十多年未見面了,幾乎認不出你來了,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了?」說著,他指著松安,「這是黎松安兄。」 仲颺高興地與黎松安見了禮 「久仰了,很高興見到你。」 三人入了座。黎松安忙著為他們沏茶。 「白石兄的大名,四方遠揚,我是慕名前來的。」仲颺說。 「過獎,過獎。」 「起初我不知道白石是誰,後來老師告訴我,說就是雕花的芝木匠。我聽了,高興壞了,就趕著來了。」 「你老師是誰啊?」白石問。他從來沒聽過這位鐵匠還有老師。他只知道他是鐵匠,出身很苦,完全靠著自己的苦用功,讀了不少書,很有一點名氣,還不知道他跟哪位名師學習。 「就是湘潭大名士王相綺先生。」仲颺得意地回答說。 這一夜,張仲颺就同白石住在一起。由於共同的藝人出身,苦難的家庭生活,對於藝術的執著追求,使他們談論得十分投機,很快成了知心朋友。 龍山詩社的影響,遠遠出於白石他們的意料之外。在他們的影響下,黎松安也組織了一個詩社,以離他家一裡之遙的羅山命名,叫「羅山詩社」。兩家詩社的社友們互相來往,聲氣互通,熱烈地討論詩經、唐詩、宋詞。從詩的演變發展、名家的長短,進而論及詩與人生、與社會、與其他藝術的關係。 這些詩友,都是二、三十歲年紀,風流倜儻,詩情洋溢。他們做好了詩,寫在紙上,覺得不美觀,於是請白石為大家設計,繪製詩箋。白石一口承下。此後每當夜闌人靜,他就在燈下,把紙裁得八行信箋大小,然後一張張地在左上角或下角,精心作畫,有花卉,有山水,有草蟲,有魚蝦。畫完後,塗上淡淡的顏色,筆調清疏明麗,雅致大方,十分悅目。一個晚上,能畫出幾十張,他用了十幾個晚上,畫了幾百張,分發給詩友們。 詩友們見到這些花箋,十分寶愛。作起詩來,也特別認真,似乎不這樣,就配不上這樣的好詩箋似的。 詩會上,王仲言興奮地對大家說:「這些花箋,是瀕生辛辛苦苦用十幾個晚上畫成的。他付出汗水,讓我們坐享,我們要很好地感謝他。」王仲言的話音剛落,大家熱烈地鼓起了掌。 「天才穎悟,不學而能,一詩既成,同輩皆驚,以為不可及。」這是王仲言在四十年後回憶「詩社」時對齊白石的評價。事實也確實如此,在「龍山詩社」,齊白石被譽為「詩仙」,王仲言為「詩正」,羅醒吾為「詩狂」,因胡立三寫詩好東抄西湊,被貶為「詩賊」。當年齊白石最敬重王仲言,他們的友誼從青年時代一直到老年,愈老愈篤。數十年中,白石每有詩作,必寄給老朋友刪定。 十八、「逼上梁山」 「齊先生,我們家請來了長沙刻印名家魏先生,你何不請他也為你刻一方?」主人家的陳相公喜衝衝地推門進來。對著正在作畫的白石說。 「什麼時候來的?」白石放下手裡的筆,急切地問。 「今天中午到的,是我爸爸特地請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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