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潘漢年傳奇 | 上頁 下頁
六四


  過了這一關,大家又走了十幾華里的泥路,便到了敵我交界的地區。在一個小山崗上,有幾個根據地的兒童團員在站崗放哨,命令他們:「站住,不准動!」潘漢年走上前去,親切地對他們說:「你們羅炳輝師長的客人到了。」

  就這樣,他們進入了新四軍二師的防區。之後,又經過3天跋涉,才到達淮南根據地。在上海撤退幹部集中的顧家圩子,受到了先期到達此地的劉長勝、沙文漢、劉甯一等同志的熱烈歡迎,情景甚為熱烈。這一天剛好為十月革命紀念日的前一天,即1942年11月6日。

  對於這次「鎮江之行」,趙先寫過一篇具體而生動的回憶文章,甚至把一些細微末節也寫上了。有一天晚上,他們被一個鄉長帶到一個小飯鋪裡,飯後,主人夫婦把兩張方桌向土灶一邊靠攏,空出一塊地方,弄來些稻草,鋪在地上,就算是潘漢年他們的床鋪了。趙先寫道:「我把這地鋪分成兩塊,大些的給潘、劉、王睡,我和張本合一塊小的。在昏暗的菜油燈光下,一隻狗在方桌下監視著我們。潘打開他的被卷,淡綠色的綢被面特別顯眼,稻草粘在被面上,他屈著雙膝去揀被面上的稻草,一面講:『糟糕!糟糕!』(這是他的口頭禪,一路上他總是這樣講)我說:『誰叫你帶這麼漂亮的被子呢?』大家睡下後,潘欲吹滅油燈,這時桌下的狗吠起來。女主人把狗趕出去,狗還不服氣地不斷抓門板。潘歎著氣,不由說了聲:『糟糕』。」趙先在這篇文章的收尾之際,對「鎮江事件」作了如下的說明:

  「1942年我們五人從上海撤退到淮南根據地時,途程一星期,一路上神秘緊張,團結互助,相互關懷的情景,每一想起,常使我們泛起許多美好的回憶。萬沒想到1955年潘案發生後,這段和潘同行的經歷,變成了洗不清的恥辱,卸不了的「罪行」,成了我走上二十年坎坷道路的開始。到「文革」,我們的淮南之行又被稱之謂「鎮江之行」,立為重點專案。1967年秋開始,從北京來調查此案的紛至遝來,糾纏不清,我被迫一篇一篇地寫「交代」。後來只好把自己寫的「交代」留下底稿,以後就千篇一律地照抄。至於說潘漢年那次帶了武裝偽軍在新四軍地區清鄉以致死傷了不少新四軍戰士等等越來越離奇的查問,更使我啼笑皆非。」

  這就是所謂的「鎮江事件」!但歷史是公允的。強加于潘漢年的這一「罪證」隨著潘案的平反而被徹底推翻。1982年黨中央為潘漢年所作的平反通知中指出,潘漢年「在敵佔區建立秘密交通線,不僅保證了淮南根據地與上海之間地下聯繫的暢通,而且當環境惡化時,把在上海難以立足的地下党領導同志和大批幹部,安全地撤回根據地」。

  二、揚帆的肺腑之言

  潘漢年這次到淮南根據地後至1944年11月去延安參加中共「七大」之前,除兩次短期返回上海、南京等地辦理公務之外,在此度過了不平凡的兩個春秋。在這段時間裡,他以中共華中局情報委員會書記兼華中局情報部部長的身份,遙空指揮以上海為中心的敵佔區情報工作。他通過交通員何犖和主要助手徐雪寒等人往返於敵佔區和根據地之間,傳遞情報,佈置工作,運送物資,掩護有關人員進出,僅經過鎮江這一條交通線,就先後護送了新四軍一師政委劉炎夫婦、孟秋江、董慧、沈譜(范長江愛人)、鄒韜奮兒子等。同年秋,潘漢年讓何犖送一筆錢到無錫鄉下八字橋附近,接濟吳玉章的親屬。讓劉人壽在上海採購有關藥品經何犖送到根據地。1943年春節後,潘漢年還親自護送組織上分配給潘部的情報人員吳小佩、範小鳳、陳永箴等5人,經鎮江潛回上海。其情景同淮南之行十分相似。

  在這段時間,潘漢年還經常在幹部訓練班及有關會議上作報告,內容一般是黨的情報、保衛工作,他善於言辭,沒有講稿,卻滔滔不絕,而且「說話語句不重複,語言樸素,條理清楚,內容詳實,要點明確」。此外,他還結合整風,作過題為《反對黨八股》、《關於黨的紀律和民主》等學習輔導報告。親耳玲聽他關於《反對黨八股》報告的戈揚,40年之後,還記憶猶新,說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闡述了我黨二十二年黨八股的發展過程,用生動的例子從領導工作、宣傳工作和幹部教育等方面,歷數了黨八股的罪狀,不時引起全場大笑」。

  在這段時間裡,潘漢年還十分關心和注意根據地的革命文化事業的建設,或作報告,或與人交談,他多次發表自己的看法。比如對文藝的大眾化問題,他認為並不是要求所有的作品必須讓現在的工農都能讀懂,而是要求作者去描寫他們的生活與鬥爭,得到他們的共鳴,使他們振奮。有些作品可以為提高了文化的和將來的大眾服務。又比如對文藝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問題、關於作家的理論修養問題、關於青年文藝愛好者的苦悶問題以及創作上的問題等,他都發表了許多深入淺出富於哲理性的見解,給人以啟迪,甚至叫人達到了「終生難忘」的程度。

  在這段時間裡,潘漢年有機會接觸更多的人,又因為不同於在敵佔區工作那麼隱蔽,他的為人、他的工作態度和工作作風,也就為更多的人所瞭解。

  還是戈揚,她回憶當時與潘漢年相處時說:

  「晚飯後,經常有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同志』來串門。這位『老同志』矮墩墩的,圓圓的臉,滿面笑容。他就是潘漢年同志。

  潘漢年同志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有時坐在小板凳上和我聊天,一聊就是幾個鐘頭,天黑才走。」

  潘的副手、時任華中局情報部副部長的徐雪寒,在與潘共事過程中,深切地感覺到潘「他用幹部非常放手,非常信任。不但對我,對其他兩位同志,都不以部屬相待,可以說對下級是寬厚的同志式的態度」。

  1943年春調到潘部擔任交通工作的何犖,他的回憶更為具體:「漢年同志謙虛謹慎,平易待人,善於聽取不同意見。我們向他彙報工作時,他總是專心致志地聽取並記錄要點。研究工作時,他都是先聽取下面同志的意見,然後提出自己的看法。遇到不同意見,也從不以自己的意見強加於人,而是共同商量,求得統一。他的工作態度認真細緻,一絲不苟,努力掌握第一手材料,決不主觀武斷,自以為是。他總結工作和分析敵情、部署工作,不只是靠一些情報和下面的報告,還包含著自己的親見親聞,因此他的意見總是能比較符合敵情和對敵鬥爭規律,很有說服力。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常常工作到深夜。在即將就寢的時候,如有敵佔區的情報或工作報告送到,也是立即拆閱,決不拖延。當時,條件很艱苦,夜間工作,一燈如豆,光線很差,他本來又患眼疾,再閱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確實大費目力,只好借助放大鏡來工作。凡是重要的工作,他都親自過問,決不馬虎。當時給中央情報部門的報告,都由他親自撰寫或修改,然後經華中局領導審批電發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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