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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團長


  一九二七年九月底某晚,周磐電話約我談話,請我到師部。周磐說:「老師長(指劉,當時劉隨魯滌平回湘,任宣撫使)回湘,批准了戴吉階辭職,由你任第一團團長,雷振輝(原四連連長,周的親信)接任一營營長。第一師改為獨立五師,團的番號不變,今後歸魯直接指揮,擺脫何鍵控制。」又說:「我們相處很久,你也用不著客氣。」我說:「吉階如能回也好,他不在團時,我可以代理。」周說:「此事已定,不必再談。先到職,委任狀後發,盼即到職,就職費一千二百元,派人到師經理處具領。」周要我去長沙見見魯、劉,要我就職後就去,說:「如近兩天委任狀到了,就一道去長沙活動活動吧!魯、劉都關心老六團(即當時一團,一九一六年魯任團長,劉鉶任營長)。」我說:「不去謝委(舊式軍隊升官,要到上司衙門去謝委),至於就職,我每天都到團部去辦公,隨便哪天都行。」周說:「現在要確定日子,師部杜參謀長通知金團附,準備舉行就職禮吧!」杜際唐答:「是。」我說:「就職費一千二百元,這錢幹嗎?」杜說:「石穿呀!至少士兵要會餐一次,官佐宴會一次吧。地方公教團體,二、三團和師部某些同事也可能來道賀吧。」我說:「這多麻煩!這個團長我不當了。」周告杜說:「師部各員,二、三團官佐都不要去道賀,以免戳發石穿這個強脾氣。」杜答:「是。」我說:「謝謝你。」

  我繼續說:「戴團長離職已一年了,他月薪二百四十元,都已先後寄去了,惟剩下的辦公、雜支、特費、開拔費等,戴在團時,是五分之三歸各營,五分之二歸團部,我代理團長期間未便更改,現在還剩下約六千元。我在第一營領取的經費,除開支外,交清算委員做公積金(周插話:你們還有公積金嗎),替士兵做了蚊帳、補充被子,所剩無幾。因為袁團長被害,加上時局變化,供應關係打亂了,軍需物資很困難。現在戴任期內所剩存經費該怎麼處理?」杜說:「照你們的辦法作為公積金,補充軍需物資。」周被迫說:「這樣處理也好。」

  周又說,南縣士紳準備在雙十節成立清鄉委員會,問我去不去參加。我說:「不參加這個反革命會。」周說,他也不想去參加。周磐告杜參謀長,即刻準備輪船去長沙,不要告訴其他人。到雙十節那天,只說師長去長沙了。

  周磐在雙十節的前兩天去長沙。翌日我召集李燦、張榮生、李力談了上述情形。他們詫異地說:「砥平(周的號)還是信任營長的。」我問他們:「我們將來究竟走哪條路?」張榮生毫不猶豫地說:「走共產黨那條唄!」李燦說:「現在是國民革命,將來是走共產黨那條路。」李力說:「只有走共產黨那條路,才能完成國民革命。」張榮生問我:「營長走哪條路?」我說:「同意李力的意見。」

  我問他們,周磐會走哪條路?都說:不會走共產黨的路。李力又說:「那也就不能完成國民革命。」我問:「我和周是靠近了,還是遠了?」他們都不作答,最後張榮生說:「這要問你自己。」我說:「我在慢步前進,周已開始向後走。今年五月,一師進佔嶽州,是何鍵想策應夏鬥寅和許克祥的叛變。夏鬥寅叛變時,我向周建議北進,配合葉挺部消滅夏逆,周藉口無命令。馬日事變的第二天,我向周磐建議,應立即向南進軍,消滅許克祥,恢復長沙革命秩序(當時我師掌握大量火車、輪船)。周又說沒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動。這兩次叛亂,都是何鍵、周斕、唐生智等人策劃的,他們怎麼會下命令自己打自已呢?這樣尖銳的話,我也對周說了,周未出賣我,感謝他。但處在時局的嚴重時刻,他又是關鍵的因素,他站在反革命方面,兩次拒絕我的建議,使時局不能挽回。過去我的歷次建議,大多數都被他採納,因為那些建議都是對他有利的,至少是無害的。惟獨這兩次討叛建議,他都不採納,這表示他的反革命立場是堅定的。今天他提拔我當團長,我就跟他呢,還是跟你們一起走?堅決走革命的道路,走共產黨的道路,這是我的關鍵。我跟你們一起走,決不回頭,主意早就定了。」

  我說:「去團部就職後,工作如何做呢?團部的書記、副官、軍醫正、軍需正、團附都是一些壞東西,貪污、腐化、反動,不革掉他們是不行的。我怎樣同你們通氣呢?」李力說:「把張榮生調到團部去當傳令排長,現少尉排長調特務連當中尉排長,這樣別人就不大注意些。」張榮生說:「調到團部去當傳令兵或班長。」我說:「不行,不當排長不好同我接近,還是李力意見對。」張榮生說:「利用這次團長就職機會,把這一千二百元就職費公開,一年來代團長的各種經費積存多少,也一起公佈,成立清算委員會,表示今後財政要公開。」大家同意張榮生的意見。我說:「為了開展全團士兵工作,擬成立一個學兵連,抽李燦去任連長。應如何組織,從一營調些什麼人去學兵連——主要是去做二、三營學兵工作的,你們三人擬議一下,由李燦主持。」李力問:「哪天去就職,特務連是否在團部門首表示歡迎?」我說:「再過一些天就是星期,吃了早飯張榮生替我背行軍床,我提小皮箱,被子放在馬背上就去了,不要驚動任何人。」他們都同意,打破一點官僚舊習慣。張榮生說:「長期以來,你同一營士兵感情很深,如何同他們告別一下?」我說:「就職後到全團各連會餐一次。」張榮生說:「什麼時候去團部呢?」我說:「去是要去的,不必急,現在要做一營的深入鞏固工作。周磐對馬日事變袖手旁觀,是政治上的反動,這次升雷振輝為營長,暴露了他任人唯私。」

  他們走了之後,去當團長存在的問題又湧上心頭。我反復考慮了周磐的為人和他思想上的反動性:1.讓雷振輝接替營長,而不提升李燦,且未徵詢我的意見。他怕我不同意,故採取主動,證明周磐對我是有顧慮的,但目前還需利用我。2.馬日事變後,客觀決定了我和周磐各走一端,暫時互相利用,無長期合作希望。3.周現在雖未明顯反共,但對馬日事變採取袖手旁觀,見死不救,讓革命遭受失敗,反共仇共之心,旁觀者已清。4.三個營長、團附及團部成員盡屬反共分子,連長中多數也是如此,要開展革命工作,阻力很大,如何排除阻力,目前還無對策。我離開一營就沒有群眾基礎,二、三營的工作也就更難開展。5.南、華、安富庶,但系水網地區,發生突然事變,處境窘迫。6.我和周相處十年,是利害相依,在道義上不存在共同點了,存在的是互相利用。這樣一種利害關係,是不可能作為長期合作的基礎的,他在何鍵面前為我掩護,也是如此,問題是和平分手還是流血分手。如果我加入了共產黨,對他來說,只有百害而無一利,被他察覺就會以魯滌平對付袁植的手段來對付我,必下毒手,流血犧牲便勢所難免。他的野心比袁植大,才幹比袁植小,我應謹慎地利用他這一弱點,爭取時間。

  在猶豫過程中,同李燦、李力、張榮生反復商談多次。年底,當追擊貴軍殘部到達津市時,對鄂西地勢進行了調查,鄂湘川貴四省邊界盡系大山,這對以後的行動是有幫助的。

  在未就職前,周磐又約我去安鄉面談,周把長沙大概情況談了一下:何鍵與蔣介石早有勾結,唐生智集團已分裂。周問:「你還未去團部?」我說:「每天都去辦公。」周說:「魯的委任狀已送南縣師部,就職的事不要再拖了。」我說好吧。周說:「局勢可能穩定下來,何鍵軍從安徽退回損失很大,軍隊需要整訓,我們應利用機會切實訓練部隊。新洲戰鬥看得明顯,起作用的只是少數部隊,一團與其他團就顯然不同。」他又說:「你的委任狀已到南縣,回防後應正式就職。謝德卿無能,調厘金局,以陳鵬飛接替如何?」我表示同意。

  周乘輪經安鄉返長沙。第二營營長謝德卿調離,團部呂×副官調師部。這兩個人極反動,無意中能調離原職,我對此心中暗喜。

  在安鄉和周磐面談後,十二月十號左右,我回到南縣。委任狀已到,不好再拒絕,月底,也即舊曆年關前,移住團部,未舉行就職禮,只到各營、連會餐一次。

  * * *

  清鄉委員會,是一丸二七年蔣介石叛變革命後,國民黨反動派為鎮壓共產黨領導的革命農民運動而設立的機構。它專門搜捕、「清剿」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

  清鄉團、民團,都是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後,湖南地主豪紳組織的反革命武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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