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回憶錄(118)

一一八

　　§乘勝奪取石家莊

　　清風店殲滅戰的勝利，使石家莊的敵人大為削弱。我們乘勝奪取石家莊，已是瓜熟蒂落，勢所必然。

　　那時候，石家莊剩下的敵人第三十二師，由師長劉英負責全面防務，兵力顯得相當空虛，雖說總兵力有兩萬幾千人，但除了三十二師以外，大部分是周圍各地退縮到石家莊的地主土匪武裝。我們在去南合莊的時候，就同野戰軍的領導同志研究了如何乘勝奪取石家莊的問題。

　　早在正太戰役結束之時，石家莊就被孤立起來了。我們對如何奪取石家莊已經考慮了好久，認為只要先消滅第三軍幾個團，就可以奪取石家莊了。因為石家莊雖是個設防城市，設防再堅固是要用兵來守的，兵不多不行。清風店殲滅戰之前，沒有機會消滅它的一部分主力，以削弱它的防衛力量。但是，當時不打石家莊，也沒有什麼危險，它的周圍都是解放區，象一個陸上孤島。我們沒有貿然決定打它。經過清風店殲滅戰之後，我認為打石家莊的時機已到，不論從敵人的兵力上看，還是從我軍的戰鬥力和攻堅能力上看，打下來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我們就定下了攻打石家莊的決心。當時討論有兩個方案，一是圍點打援，一是全力攻下它。圍點打援是個好辦法，既能把石家莊打下來，又能殲滅它一部分援兵。但是，也估計到敵人援兵不敢來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北面的敵人被死死地阻擊在保定以北，連清風店都援救不了，怎麼敢來解石家莊之圍。西面的閻錫山，正太戰役後驚魂未定，估計也不敢來，何況他們還有軍閥之間的矛盾。所以，我們的決心是，如果援兵來了，就集中主力打援，回頭再打石家莊；如果援兵不來，就一直打下去。但基本的決心是把石家莊包圍起來，一舉攻克。

　　十月二十二日，清風店戰役結束的當天，我們在野戰軍指揮部就向中央軍委發電，請示乘勝奪取石家莊的問題。

　　從南合應回來之後，我們又和劉瀾濤等同志交換過意見，大家都同意這個決心。

　　中央軍委及時發來了回電。電報是毛澤東同志親自擬定的。電報說：「二十二日十二時電悉，清風店大殲滅戰勝利，對於你區戰鬥作風之進一步轉變有巨大意義。目前如北敵南下則殲滅其一部，北敵停頓則我軍應於現地休息十天左右，整頓部隊，恢復疲勞，偵察石門（即石家莊），完成攻打石門之一切準備。然後，不但集中主力幾個旅，而且要集中幾個地方旅，以攻石門打援兵姿態，實行打石門……。」毛澤東同志的指示，更堅定了我們一舉攻克石家莊的決心。

　　為了查明石家莊設防情況，經過進一步偵察，證實石家莊設防是堅固的。敵人利用日本侵略軍佔領時的舊工事，連年加修成三道防線：第一道是外市溝，第二道是內市溝，第三道是核心工事。除設有鐵絲網、鹿砦、地雷、碉堡、電網，還有縱橫交錯的地道和交通壕，把城郊的各據點連結起來。石家莊的大小堡壘，就有六千個之多。敵人曾經揚言：「憑石家莊的工事，國軍可坐守三年」，「沒有飛機、坦克，共軍休想拿下石家莊。」

　　石家莊敵人設防的堅固，引起了我們的重視。我們要求前線野戰軍領導同志認真研究對策，避免形成久攻不克的局面。但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石家莊的防務，並非固若金湯。它有設防堅固的一面，也有易於攻取的一面。它在周圍四十裡的防線上，只有兩萬四千多兵力，而且，軍心動搖，士氣沮喪，要守住石家莊，是相當困難的。蔣介石也深知這一點，但還打腫臉充胖子，給第三十二師師長打氣。他在給劉英的電報中說：「共軍若敢進攻石家莊，見當親率陸空大軍前去支援。」實際上，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

　　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黨的野戰軍前線委員會，於十月二十五日，召開旅以上幹部擴大會議，具體研究區分作戰任務和佈置戰前的準備工作。

　　朱德同志出席了這次會議。他提出「勇敢加技術」的號召，要求各部隊在作戰中，加強党的領導，精心計劃，大搞軍事民主，認真鑽研戰術、技術，嚴格人城紀律，做好入城教育工作。我們還向部隊提出，要注意保護石家莊工商業等生產設施，以便在我軍解放該城後，儘快恢復生產。

　　針對已知的石家莊設防情況，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確定在攻取石家莊的同時，也注意做好打援的準備。我們進攻石家莊的具體部署是，決定以第三縱隊從西南、第四縱隊從東北為主攻，以冀中軍區的部隊從東南、冀晉軍區的部隊從西北為助攻。軍區炮兵旅分成四個炮兵群配屬各部隊行動。以第二縱隊和獨立第九旅，以及第三軍分區和第九軍分區的部隊，集結在定縣南北地區，依託唐河、沙河、滹沱河構築四道阻擊陣地，如敵南援，預定在保定、石家莊之間堅決殲滅其一部。在作戰步驟上，決定先攻佔四郊，依託村莊改造地形，用交通壕向前伸展，構築前進陣地，爾後突破第一、二道市溝，進入市區展開巷戰，猛插敵人核心工事，全殲守敵。

　　在戰役開始以前，以「勇敢加技術」為號召，發揚軍事民主，調動了廣大指戰員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對作戰中可能發生的問題，通過召開「諸葛亮會」發動大家想辦法，把群眾的智慧集中起來，很多問題都得到了解決。對作戰中的戰術、技術難點，也有針對性地進行了反復研究、演練，從而提高了攻堅作戰的信心和能力。

　　十一月六日至八日，我軍攻佔了石家莊西北面的大郭村飛機場和東北面的制高點雲盤山，揭開了石家莊戰役的序幕。由於我軍佔領了機場和雲盤山，使敵人失去了外圍的支撐點，我軍並依託雲盤山，炮擊了市內的發電廠，切斷了整個市區的電源。這三戰，對敵人是重大的打擊，為我軍的勝利奠定了基礎。隨之，我軍突破了外市溝和內市溝，進入了激烈的市街戰鬥。解放戰爭一年多以來，部隊在攻堅作戰方面，已積累了比較豐富的經驗，雖然敵人層層設防，戰鬥打得很艱苦，但由於戰前的準備工作比較充分，每個班、組都攜帶有輕便簡易的爆破器材，在巷戰中，他們避開了在市街上作直線運動，實行破牆連院的方法逼近敵人，不僅減少了傷亡，而且進展很快。

　　我們的戰士打得十分英勇，有的班、組和個人，人自為戰，勇往直前，突然在敵人面前出現，使得敵人措手不及，陷入慌亂之中，成了這些戰士的俘虜。總的說來，市區內的戰鬥相當順利。在敵人的核心工事大石橋、正太飯店和車站被我攻克後，整個戰鬥就結束了。連續六晝夜的石家莊之戰，我軍全殲守敵兩萬四千餘人，俘虜了包括敵三十二師師長劉英在內的高級軍官多名。

　　攻克石家莊之後，於十一月十七日，我們接著攻打元氏。元氏是石家莊以南約七十餘裡的一個十分堅固的石頭城，守敵有四千多人，為首的是慣匪魏永和，被任命為保安團團長兼縣長。他的人數不多，但集慣匪、流氓、特務、地主于一窩，無惡不作，反動頑固透頂。正大戰役時，我們就想解決它，但由於城牆過於堅固，那些地頭蛇又相當頑強，我們兩次強攻都沒有成功，為了不影響整個戰役的進行，我軍斷然撤出了戰鬥。因為元氏周圍都是解放區，它跑不到那裡去，待以後再解決它。

　　這次解決元氏的敵人，是石家莊戰役的一部分。但是，我們沒有同時去打它，也沒有利用大軍壓境的形勢，把元氏的敵人都趕到石家莊。如果在打石家莊的同時打元氏，勢必分散兵力，又拖延解決石家莊敵人的時間；如果把元氏敵人趕到石家莊來消滅，無異是加強了石家莊的防禦力量。所以，我們一決定打石家莊，就派部隊把元氏包圍起來，先打下石家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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