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毛岸英在朝鮮戰場 | 上頁 下頁
七四


  就在這時,只見機要員跑步進入指揮部,手裡揚著一份電報,臉上顯出非常激動的神色:「報告軍長,志司來了嘉獎電報!」

  梁興初一把接過電報,迅速展閱,當目光觸到「三十八軍萬歲」那六個字時,他愣怔住了,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半晌說不出話來,眼前飄浮著一層雲霧,他那本來就不平靜的心潮猝然掀起了巨浪狂濤。

  「軍長……還有什麼事嗎?你怎麼不說話啦!」楊大易在電話線的那頭高聲喊道。

  梁興初慢慢拿起話筒,對楊大易說:「沒……沒事了!喂,有威士忌送過來幾瓶,我們要喝慶功酒,還要為新來的同志開歡迎會!」

  「開歡迎會?」

  「是的,彭總作戰室有個同志要到我們這裡來……」

  此時,那位機要員發現,梁興初握著話筒的那只手有些顫抖,嘴唇不停地抽搐,兩粒晶瑩的淚疙瘩從他的眼眶裡溢出,順著鼻樑兩側滾落下來……

  古人雲:軍以賞為表,以罰為裡。賞不加於無功,罰不加於無罪。第一次戰役三十八軍沒打好,彭德懷毫不留情地批評了他們;第二次戰役三十八軍打得漂亮,彭德懷就高度評價並嘉獎了他們,寫出了「三十八軍萬歲」,這在我軍戰史上是絕無僅有的。由此可見,彭德懷對他部隊的賞罰是何等的嚴明。

  第二次戰役結束後,梁興初乘坐新繳獲的美式吉普車神采飛揚地再次去志司開會。蒙羞而去,雪恥而來,他一路高興得合不攏嘴,「梁大牙」的牙更大了。

  到了大榆洞,梁興初舒了一口氣,大有遠道而歸的輕鬆感。他忽然想起一個月前毛岸英曾提出要到三十八軍來的事,現在是時候了,開完會就把他帶走。當他見到丁甘如時,就順便問了一句:「喂,老丁,毛岸英——就是毛主席的那個兒子怎樣了?我曾答應打了勝仗後就接他過來,他還來不來咱三十八軍?」

  「不在了……」丁甘如歎道。

  「怎麼?下部隊啦?」梁興初一怔,不由得想起毛岸英對他說過的話,覺得有點對不住毛岸英,「怎麼他不到我們三十八軍來啦,看不起我們三十八軍?」

  「嗐,下什麼部隊,他犧牲了!」

  「啊?」梁興初上下牙床拉開距離,半天合不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一句,「犧牲了?」

  「對,毛岸英犧牲了!」

  「怎麼搞的?連總部都保不住一個毛岸英,他是毛主席的兒子呀!」

  在梁興初的追問下,丁甘如只得將毛岸英犧牲的經過如實告訴他。

  「太可惜了!」丁甘如講完毛岸英犧牲的情況後,遺憾地連連搖頭道,「毛岸英還那麼年輕,又是毛主席的大兒子……」

  「他怎麼不跑出來呢?」梁興初問。

  「他沒經驗。」丁甘如說,「後來我聽成普說,當時毛岸英正在爐子旁吃東西,成普在門外看到敵機正在扔炸彈,就喊快跑,可是毛岸英和高瑞欣都鑽在桌子底下躲炸彈……唉,要是跑出來也許就沒事了。」

  「彭總可做難啦!」

  「可不是麼,彭總急得團團轉,總是說『毛主席把岸英交給我,我太大意了……』老是重複這句話。彭總為難呀,他怎麼好向毛主席交待?」

  「打仗麼,各種意外情況都會發生,彭總沒出事就是不幸中之萬幸!」

  「是呀!洪副司令員當時在機關的大洞裡,不知道毛岸英犧牲的消息,他見到彭總時還高興地說,『今天是馬克思在天顯靈,彭總沒炸著,我們要打勝仗囉!』彭總皺著眉頭說,『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老夫算是揀了一條命。唉,岸英死得太慘嘍……』洪學智聽說毛岸英犧牲了,立馬就傻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彭總向毛主席報告了沒有?」梁興初問。

  「豈敢不報!彭總當天就給毛主席發去了電報,短短幾行電文,他竟寫了一個多小時……這個消息難報呀!」

  聽到這些,梁興初後悔當初沒有痛痛快快地答應毛岸英的要求,讓他到三十八軍來。他的眼圈噙著淚花,心中隱隱生起一種愧疚之情。「毛岸英要是不犧牲,他會帶兵打仗的,會當一個好團長、好師長的……然而作為一個軍人,他的這個最起碼的願望和要求都不能實現了!」梁興初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告慰黃泉之下的毛岸英烈士。

  毛澤東:岸英是個苦孩子,從小沒了娘,後來參加戰爭,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一九五一年元旦,中華大地沉浸在歡慶我志願軍勇士連續取得兩次戰役勝利的喜悅之中。每逢佳節倍思親,張文秋的家人和志願軍所有家屬一樣卻「遍插茱萸少一人」。他們思念著「出差」在外的親人毛岸英,大女兒更是思夫心切,常常是獨看簾月到三更。

  少華見思齊沉悶不語,知道她又想岸英了,於是關切地問:「姐,是不是又想大哥了?大哥這次出差時間也太長啦!」

  「哥也真是,走了幾個月,連個信兒都不捎來,爸爸惦記他,張媽媽念叨他,讓全家人都為他擔心。」平時寡言少語的毛岸青也嘟噥道。

  「聽說大哥去了蘇聯,蘇聯人過不過年?他們吃餃子嗎?」不滿八歲的小少林瞪著眼睛問。

  「你就知道吃!」劉思齊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小少林的鼻子,笑著說,「你們都放心吧!蘇聯是友好國家,不會有事的。他一干起工作來,恐怕把我們都忘到腦勺後去了。」

  張文秋趕忙出來打圓場:「岸英去了這麼長時間不回來,肯定擔負著重要任務。他在蘇聯一定很忙,想省點寫信的時間,抓緊把工作幹完,好快點回來和我們團聚!」張文秋說完,遞給毛岸青一個信封,裡面裝著四十元錢。

  自從毛岸英「出差」走後,張文秋嚴守承諾。看到大女兒尊重孝敬公公,公公關心指導兒媳長進,她由衷地高興;而毛岸青每週必到張家,還不客氣地把待洗的衣被等不善自理的活兒帶過來,張文秋照單全收,洗淨、晾乾、疊好,樂此不疲。

  張文秋問享受供給制的毛岸青:「岸青,我問你,你的零用錢一個月得多少?」

  「三十多塊吧!」毛岸青性子直不見外,實話實說。

  「這樣吧,每月給你四十塊!」慈祥的老人毫不吝嗇,說話乾脆。

  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四十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幾十元的月薪可讓一個幹部養活幾口之家。為了給毛岸青這四十元零花錢,張文秋各方面都要緊縮開支,會客或外出活動,粗布列寧裝一穿多年,捨不得花錢置辦新衣。

  新的一年來臨了,中南海裡張燈結綵,到處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周恩來看完彭德懷發來的關於準備打過三八線解放漢城的好消息,認為現在是向毛澤東通報岸英犧牲的一個最好時機,於是同劉少奇商量:「岸英犧牲的事不要再瞞了,總瞞著也不是辦法,等老彭回國了再通報就被動了。」「那就報告給主席吧!」於是周恩來心情沉重地給毛澤東和江青寫了一封信,說明毛岸英已經犧牲和當時未將電報呈送給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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