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毛岸英在朝鮮戰場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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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為什麼如此毫不留情地批評三十八軍呢?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由於慣打大仗、惡仗、硬仗的三十八軍沒有完成他本應該完成的戰役迂回任務;二是由於他太瞭解三十八軍了,該軍一一二師三三四團的前身原是他領導指揮的平江起義部隊的一部分,到井岡山後又是他指揮的紅三軍團的一部分,他對親自帶出來的這支英雄部隊有很深的感情。彭德懷對梁興初也太熟悉了,他是看著梁興初從一個戰士一步一步成長為軍長的。由此看來,彭德懷之所以火氣這麼大,也還是因為他對梁興初愛護得太深了的緣故。 最後,彭德懷說:「下一次戰役,我的意見是先退,我們的主力從現陣地後撤三十至五十公里,讓麥克阿瑟以為我們怕他。這樣,他就會更猖狂,造成前軍突出,我們就可以尋隙穿插,分割包圍……」 毛岸英聽著聽著就有點沉不住氣了,等彭德懷的開場白剛完,他就急不可耐地站起來,離開會議桌走到彭德懷對面,指著作戰地圖慷慨陳詞:「我看應該向南進攻!兵書上說:『善戰者,見利不失,遇時不疑。』敵人不是跑了嗎?不是敗了嗎?我們為什麼不乘勝追擊,而要後退呢?」 在蘇聯衛國戰爭期間,毛岸英曾參加過追殲德寇的大反攻。他作為蘇軍坦克連指導員,與戰士和坦克共存亡,從白俄羅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一直打到柏林,那真是千里擊敵,一往無前啊,他還因此受到斯大林元帥的接見和嘉獎。毛岸英大概是嘗到了進攻的甜頭,習慣於進攻了。可是,現在的作戰對象和軍力對比和當年的蘇聯大反攻畢竟不一樣,打仗不能光靠勇敢,也不能單憑經驗主義。 來自於十三兵團的楊迪對毛岸英還不太熟悉,他兩眼驚詫地盯著這個年輕人。他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怎麼一個年輕翻譯竟敢在黨委會上,而且是在彭德懷的氣頭上隨便發表意見呢?竟然還沒有人出來制止他、批評他?真是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小聲問丁甘如:「丁處長,那個小翻譯膽子不小,竟敢在彭總發火的時候說三道四。再說,這樣重要的高級會議,哪有他講話的資格。」 「是嗎?」 楊迪見丁甘如沒有搭訕,又說:「蘇軍條例上明確寫著,參謀長在作戰決心上,只能向司令員提三次意見。參謀的職責不是干預首長的作戰決心,而是負責提供情況。我覺得那個年輕人的發言有點超越了參謀職責的範圍,看來他還不太懂軍內的規矩。他是誰呀?」 「老楊,這你就不要問了,也不要去打聽,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其他同志也是不會告訴你的。以後時間長了,你慢慢就會知道的。」 「哪有那麼神秘?不讓問就不問,有什麼了不起!」 「老楊,你不要說氣話嘛,我不能告訴你,這是紀律呀!」 「請處長放心,我只不過是感到奇怪,才隨便問問。以後我不再打聽這件事了,遵守紀律,行了吧?」 毛岸英的頂頭上司成普,這時急得手心直出汗,生怕他再把彭德懷惹火了,大家都不好受。「岸英啊,你初出茅廬,勇敢精神可嘉,但未免失於幼稚。你怎麼能匆匆忙忙提出與彭總相左的意見呢?彭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而,成普的擔心多餘了!彭德懷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認真聽完了毛岸英的意見,然後顧盼左右,心平氣和地說:「你們看看,岸英同志的意見怎麼樣呀?」 坐在彭德懷旁邊的鄧華,原名鄧多華,表字實秋,後嫌多字累贅,方改單名鄧華。這個出生於湖南山村的志願軍副司令員,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但卻能揮灑自如地運用古往今來的一切戰爭智慧。鄧華是一個老煙客和京戲迷,平時愛一邊抽煙一邊哼《三堂會審》。這會兒他不便哼京劇,只是吐出一口煙霧說:「敵人瘋狂得很,不會因為受一次挫折而消其銳氣。我們戰士的血肉之軀敵不過美軍的鐵圪塔,戰士的兩條腿也跑不過美軍的四個軲轆。如果硬碰硬頂,是要吃虧的!《孫子兵法》說:『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我同意彭總的意見,先示弱於敵,將計就計,既避其銳氣,又能槍打出頭鳥,斷其一指。」 彭德懷又徵求其他幾位副司令員的意見,然後大聲說:「麥克阿瑟雖然遭到第一次戰役的打擊,但美軍主力未受損失,同時他對我軍的兵力還不清楚,所以肯定還要向鴨綠江大舉進攻。我軍雖在兵力上佔優勢,但裝備太差,如和敵軍死拼硬頂,肯定要吃大虧。我看與其勞師遠攻,不如以近待遠,以逸待勞。我們故意示弱,縱敵、驕敵和誘敵深入,然後採取運動戰、陣地戰、遊擊戰相結合,內線和外線相結合的戰略戰術,力求在運動中消滅敵人有生力量,這是我軍的拿手戰術。我們要學一學姜太公,坐在清川江畔釣大魚。」 彭德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著說:「要是打起來,我再用老辦法試一次,還讓三十八軍打穿插,給他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一次黨委擴大會議在「疾風暴雨」中結束了,各路「諸侯」神情緊張,動作慌亂,如臨大赦一般飛快地離開會場。這位彭大將軍果然治軍嚴厲,賞罰分明,今後要小心侍候,更玩不得半點「花槍」。梁興初更是教訓深刻,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在第二次戰役中打個漂亮仗,把三十八軍在第一次戰役中造成的不良影響徹底消除。事關三十八軍的榮譽和名聲,這不是他個人的事啊! 梁興初:我是求之不得,只怕彭總不放你走,下面危險大喲! 重霜塗白了枯草和落葉,不時吹來一陣陣帶有硝煙氣味的寒風。山谷裡靜悄悄的,路上不見行人,惟有鳥兒在無憂無慮地飛翔。這是大戰後難得的寧靜,寧靜的背後正在醞釀著新的風暴。在大榆洞鐵皮木板房附近,有兩個人披著橘紅色的朝霞,踩著乾燥而堅硬的山地並肩而行,這就是彭德懷司令員和他的助手鄧華同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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