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毛岸英在朝鮮戰場 | 上頁 下頁
三七


  從此,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溝與千里之外的中南海保持著熱線聯繫,彭德懷和他的戰友們將在這裡部署志願軍入朝後的第一仗。不過,這裡距敵人僅有二十公里,作為志願軍的指揮中心稍顯靠前了一些,但這正是彭德懷指揮作戰的風格。

  站在鐵皮木板房門口往下看,山間的大路像羊腸一樣彎彎曲曲,若隱若現。此時,有兩個身著土黃色軍服的年輕人正向志願軍司令部走來,年齡大一點的是偵察隊長王仁海,年輕一點的是偵察員馮志友。

  二人正行走間,突然響起防空警報,王仁海和馮志友動作熟練地往附近山溝裡一滾,只見遠處有個黑點,由小變大,逐漸清晰。隨著一聲撕裂空氣的怪叫,他們仰頭一看,原來是一架美軍的偵察機。它飛得很低,飛機從他們頭頂掠過時,連機身上的徽標都看得一清二楚。

  「媽拉巴子,我恨不得給它一梭子!」馮志友看著遠去的敵機,問王仁海,「王隊長,敵機天天來轉悠,你說他是不是發現我們參戰了?」

  「我看不像,如果發現志願軍參戰了,麥克阿瑟會狗急跳牆的,肯定要派飛機來狂轟濫炸。」

  為了儘量不暴露志願軍主力入朝的目標,志願軍司令部曾一度規定各部隊不准用輕武器打飛機。因此美軍飛機橫行無忌,十分猖獗。不但能擦著房頂、樹梢飛,還可在山溝裡鑽來鑽去,搜索目標,見人就打,見車就炸,甚至一垛草、一頭牛、一縷炊煙,也要打上幾梭子。

  幾天前,志願軍總部附近有一輛輸送給養的卡車,被敵機發現後來不及躲藏,一位管理員就鑽到汽車底下隱蔽。敵機一個俯衝,從機翼下射出一顆火箭彈,汽車頓時起火爆炸,竟把這個管理員給燒死了。

  美國飛機隔三差五過來騷擾,造成了總部人員的一種矛盾心理:既警惕,又麻痹。家常便飯了,你炸你的,我幹我的!大家對美國飛機從一開始的新鮮、恐懼,變成習慣和漠視了。

  防空警報解除了,他們同時跳出山溝繼續趕路。山坡上光禿禿的,樹木不是被炸飛了,就是被燒光了,一眼可以看得很遠。這時,前方出現一個細高個子軍人,朝這邊走來。

  王仁海指著前方的那個人問:「小馮,你知道那位大個子是誰嗎?」

  「不知道,他姓什麼?」馮志友問。

  「姓毛。你仔細看看,他長得像誰?」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大人物的子女不到朝鮮來。」

  「那不一定!」王隊長神情嚴肅起來,「這個人是從延安洞來的。」

  馮志友知道,「延安洞」是毛主席當年所在延安的代號。聽王隊長這麼一說,馮志友不禁愣怔一下,「這個年輕人是從延安洞來的,又姓毛,難道他是毛主席的兒子?」

  馮志友睜大了雙眼,像雷達。經仔細端詳,只見那人身材魁梧,器宇軒昂,長得真和畫像上的毛澤東差不多,便俯耳悄問:「真是毛主席的兒子?」

  「對,叫毛岸英。」

  「你認識他?」

  「我在司令部見過他,不過他的情況我很早以前就聽人講過,他能說好幾個國家的話。」

  說著說著毛岸英就走過來了,王仁海趕快上前打招呼:「喂,毛秘書,你好!」

  「你好,王隊長。你們這是從哪兒來?」毛岸英問。

  「我們執行任務剛回來。」王仁海說,「敵機這兩天老是過來偵察轟炸,你可要注意點!」

  「飛機轟炸沒什麼可怕的,但是要小心。」毛岸英說話像他父親一樣舉重若輕,「喂,你們怕不怕飛機?」

  「我們不怕!」

  「對,沒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堆鋼鐵嘛!敵人往往從戰術的角度來理解飛機的用途,總是把轟炸機視為決定意義的武器。其實,決定戰爭的勝負是人而不是飛機。我父親就說過美國的飛機多,但歷史不是飛機寫的。」毛岸英風趣地說。

  馮志友性格活潑,愛說愛笑,他問毛岸英:「毛秘書,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請講。」

  「人家都說你在延安住過,是真的嗎?」

  「那還假得了!我在延安住了一年多呢!」

  「你能給我們講講你在延安的事嗎?」馮志友對延安很感興趣,對從延安過來的人更是羡慕不已。

  「我在延安基本是種地,沒啥好講的呀!」

  「在延安種地?」

  「是的。」一提起革命聖地延安,毛岸英心裡便翻江倒海一發不可收拾,立刻沉浸在酣暢的興奮之中,「我是一九四六年初從蘇聯回國的,一到延安,我很興奮,也很激動,因為我和父親有十九年沒見面了。當年父親離家去領導秋收起義,我才五歲,剛剛記事。」

  「那你還認得毛主席嗎?」

  「認得。我一走出飛機艙門看到迎面站著一個人長得和畫像上的毛主席一樣,就認出那人肯定是我的父親。」毛岸英說,「父親看到我長成一個大小夥子了,非常高興。他問我在蘇聯的學習情況,又問我讀過哪些中國的書,然後說:你在蘇聯長大,國內的生活不熟悉。你在蘇聯的大學讀書,住的是洋學堂,我們中國還有個學堂,這就是農業大學、勞動大學。」

  「農業大學?毛主席是不是想叫你下農村鍛煉?」

  「是的。當時我就領會到了父親的意思,我說我離開中國這麼久,在蘇聯大都過的是學校生活,對中國農村的情況不太瞭解,也不會種田,我願意向農民學習。父親說我在莫斯科睡的是鋼絲床,到了延安,就是炕上攤床褥子,底下燒著火;老百姓有蝨子,不要怕,有水就多洗一洗,沒水就用手多捉幾個。」

  「毛主席真逗。」王仁海和馮志友都笑了起來。

  「一天,父親給我介紹一位叫作吳滿有的勞動模範,說他就是我的校長,然後對吳滿有說這個學生住過外國的大學,沒住過中國的大學。吳滿有說咱那叫什麼大學?咱啥也不懂呀!父親卻說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的我還不知道呢!這個娃娃,我就拜託給你了,你要教他嘛!告訴他,莊稼是怎麼種出來的,怎樣能多打糧食。吳滿有這才說,那我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