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毛岸英在朝鮮戰場 | 上頁 下頁
三二


  摘掉自己心愛的帽徽和胸章,戰士們十分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執行命令。他們把帽徽和胸章捧在手裡,端詳著、撫摩著、沉思著,久久不肯放下。「八一」五星和「中國人民解放軍」胸章,一直是堂堂正正的軍人符號,朝夕可見,從不離身。它是人民解放軍的光榮標誌,也是戰士的驕傲、榮耀的象徵,可現在馬上就要把它全部上交,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市區北郭有一座高約一百三十七米的小山,名曰鎮江山(今名錦江山),素稱「偽滿八大景」之一。山上風景如畫,名勝眾多,薛禮衛國征東的遺跡隨處可見。此刻,毛岸英和他的戰友們正在遊覽鎮江山公園。他們登上山頂鎮江亭,舉目眺望,只見從遠方飄來一條長長的「銀絲帶」,在山下起伏遊動,這就是中朝界河鴨綠江。毛岸英望著鴨綠江上連接中朝兩國的彈跡累累的大鐵橋,望著彼岸煙火未熄的村莊和血跡斑斑的田野,不禁心潮起伏,感慨萬端。

  走下鎮江亭,他們來到半山腰烈士陵園,瞻仰了為解放當地人民而英勇犧牲的烈士,並在新落成的「遼東解放紀念塔」前合影留念。身穿朝鮮人民軍校官服的毛岸英和徐畝元、楊鳳安、唐本站在最後一排,五個戰士和頭戴大蓋帽的蘇聯專家分兩排坐在前面的臺階上。快門喀嚓一響,十位軍人被攝入鏡頭,留下了這一歷史的瞬間。這也是毛岸英在國內的最後一次留影。

  從十月一日金日成發來急電請求我國出兵援助,半個多月過去了,在複雜多變的情況下,毛澤東夜以繼日地思考、討論、開會。他通觀全域,審時度勢,終於在十月十八日二十一時向全軍下達了出兵抗美援朝的作戰命令:

  四個軍及三個炮師決定按預定計劃進入朝北作戰。自明晚從安東和輯安線開始渡鴨綠江。為嚴格保守秘密,渡江部隊每日黃昏開始至翌晨四時即停止,五時以前隱蔽完畢,並須切實檢查。為取得經驗,第一晚準備渡兩個至三個師,第二晚再增加或減少,再行斟酌情況。

  出兵抗美援朝,事關全國工作重點轉移的大局,為了讓全黨都能有所準備,在志願軍渡江的當日,毛澤東又以中央軍委主席的名義向中央各大區發電,特別強調出兵之事「幾個月內,只做不說」。

  因此,中國人民志願軍奉命入朝時,既沒有歡送的鑼鼓、激昂的號角,也不像《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中所唱的那樣「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而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悄無聲息地飛跨鴨綠江的。

  十月十九日,夕陽西下,暮靄低垂,陣陣冷風夾著綿綿細雨籠罩在鴨綠江面。從北京趕回安東的彭德懷來不及在鎮江山招待所休息一下,來不及換上朝鮮人民軍的將軍服,就壯懷激烈地踏上了出國作戰的征程。志願軍臨時指揮所全體人員把彭德懷送到披著偽裝網的吉普車旁,從不信神的毛岸英在心中暗暗祈禱:願馬克思在天之靈保佑彭老總順利到達目的地。

  「主席從安全考慮,要我把指揮所設在鴨綠江北岸的隱蔽位置,我認為還是過江和金日成在一起好,這樣更便於統一指揮作戰。」彭德懷向鄧華和洪學智交待,「敵人北犯甚急,平壤可能要失守,我得馬上過去會見金日成首相。天黑以後,你們幾位隨四十軍行動,一定要組織好部隊過江,不能出半點紕漏,明白嗎?」

  「明白了,彭總,你就放心先走吧!」鄧華和洪學智向彭德懷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站在一旁的朴一禹看到彭德懷和他的秘書、警衛員真的要入朝了,即登車引路,眼含熱淚連聲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你們要是再不出兵,問題就嚴重了!」

  彭德懷拍了一下毛岸英的肩膀,看一看煙雨淒迷的天空,笑著說:「我這是黃昏行啊!」他拉開車門和司機劉祥並排坐在前邊,用手擦擦擋風玻璃說,「人就是這樣,要過江了,心裡就沉甸甸的。這出國打仗和在國內打仗就是不一樣呀!這一走出國門,就代表了中國的尊嚴和形象,威風勁兒直抖呢!」

  彭德懷,這位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在與國民黨反動派打了二十二年仗之後,又一次披甲上陣,而且是單車簡從奔赴國外戰場。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高級軍事指揮官能夠在大敵當前身先士卒地深入到前線,而此時此刻,戰爭另一方的軍事指揮官麥克阿瑟正在千里之外的豪華官邸裡,盡情享受著那個國家特供的所有奢華。

  彭德懷秘密過江後,在平安北道境內一路東行,直向朔州、昌城、東倉方向飛馳。大軍未動,統帥先行,這是志願軍過江的第一輛車,它牽動著千里之外中共中央的神經,帶動著正在離開祖國即將浴血奮戰的千軍萬馬。

  志願軍的先頭部隊緊張而有序地向前移動著,每一位軍人的臉色都是肅然冷峻的。因為誰都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同以飛機、坦克、大炮武裝起來的「真老虎」、「鐵老虎」、「洋老虎」兵對兵、將對將地較量了,一場肯定比過去更為殘酷的戰爭開始了。在這場禦敵於國門之外的作戰中會遇到什麼新問題,能打出一個怎樣的結果,每一個人的心都懸在半空,忐忑不安。

  「嘟,嘟嘟……」吉普車從隊伍一側呼嘯而過。行軍的戰士都知道車裡坐的是一位「先鋒官」,但怎麼也不會猜到他就是志願軍的司令員、此次出國作戰的最高指揮官。此時此刻,彭德懷的心情十分焦急,他的思緒像上了幾把發條,轉動得越來越快了,恨不能立馬趕到指定地點,安下心來去指揮他的部隊殺向敵人。

  「不好,我們的通信車沒有跟上來!」秘書驚呼一聲。

  裝載電臺的通信車不知什麼時候被朝鮮難民給沖散了。彭德懷往後一看,果然不見通信車的影子,便搖首自嘲:「我帶兵打仗幾十年,還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既不明敵情也不明友情和地理的被動局面。現在通信車又跑丟了,老夫成了一個光杆司令了!」

  來到這人地兩生、語言不通的地方,不怕「山高路遠坑深」的彭大將軍感到很無奈。他忽然想起毛澤東對他的囑託:「岸英會講俄語和英語,你到朝鮮免不了要跟蘇聯人、美國人打交道,有他在你身邊,同各方面聯絡都方便些。」這出國打仗語言的確是個大問題,不懂當地語言,人就成了聾子和啞巴。現在看來,毛岸英到了朝鮮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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