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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勝利與挫折(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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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帶紅七團兩個後衛連,張平凱帶紅五團一個後衛連在本團隊伍的後尾掩護,由於我們緊密配合,互相支援,沉著應戰,確保了阻擊部隊擺脫強敵撤出了戰鬥。在這次掩護軍團轉移的阻擊戰中,我們兩個團特別是後衛連隊的傷亡都很大,張平凱帶的後衛連為了掩護我們團撤離,全連只剩下十三名同志沒有負傷;我帶領的兩個後衛連隊,也只剩下五十多人。 從贛州南門和南雄三溪圩兩次阻擊戰來看,我們紅六團和紅五團兩支兄弟部隊並肩戰鬥、互相支援的精神,真正體現了我們紅軍指戰員胸懷全域、團結協作的風格,這是我軍屢屢遇險化夷、力挫強敵的保證,也是國民黨軍隊所無法比擬的。但是,贛州戰役不顧敵人城池堅固,兵力雄厚,堅持攻堅三十三天,遭到重大傷亡後再被動撤圍,在當時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這種拼消耗的攻堅戰是得不償失的。 §樂安事變 一九三二年三月下旬,我調任紅二師政治部主任。因為我平時對師政委彭雪楓博學多才、文韜武略、運籌帷幄、英勇善戰而且待人誠懇、作風正派等優秀品質都十分敬佩,能到師部協助他開展政治工作,感到特別榮幸。但對師長郭炳生驕橫自大、魯莽粗野,有較嚴重的;日軍隊習氣和軍閥作風、與人很難相處也感到不安。 一九三二年四至八月,紅三軍團遵照臨時中央的指示和蘇區中央局三月中旬召開的贛縣江口圩會議精神,輾轉征戰於湘粵贛邊的上猶、崇義、桂東、汝城、文英、南雄、水口和樂安、宜黃等地,雖然全軍指戰員奮力作戰,打了一些勝仗,也有較多的俘獲,但大多是在強敵的隙縫中往返突擊,往往付出了很大代價才攻佔一座縣城,攻佔後也難以立足。 事實上「左」傾冒險主義的軍事路線越深入地控制紅軍,就越削弱紅軍的戰鬥力;加之七、八月問正是南方炎熱的盛夏,幹部、戰士的體力消耗大,瘧疾、痢疾等疾病流行,非戰鬥減員劇增,部隊中逐漸滋長一些厭戰情緒;個別鬥志薄弱的人面對這嚴峻的鬥爭環境,逐漸喪失勝利信心,產生悲觀情緒,甚至動搖變節,師長郭炳生叛變投敵的樂安事件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事例。 八月二十一日,我紅二師與兄弟部隊一起攻佔宜黃縣城之後,三十一日敵軍反撲即被迫撤出,轉移到宜黃與樂安之間的山區休整。師部駐在官倉前村。九月的一天,師長郭煩生從軍團部開會回來,愁眉苦臉,心事重重。他對師政委彭雪楓說:「從贛州失敗之後,這幾個月又連遭敗績,聽說蔣介石還要組織第四次大『圍剿』,眼看大軍壓境,敵強我弱,摧毀蘇區,壓垮我們不成問題。唉,看來革命是完了。」說罷,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彭雪楓聽到郭炳生這一連串洩氣話和看他那灰心喪氣的情緒,心裡很不高興,馬上理直氣壯地反駁說:「什麼,革命完了?胡說八道!革命象燎原烈火,風吹不熄,雨澆不滅,要燒掉地主豪紳,燒掉蔣介石和一切反動派,燒掉整個舊世界,革命永遠完不了!」 郭炳生不服氣,臉一沉說:「雪楓同志,革命不是靠呼口號取勝,不能光講大道理,要看到我們面前的環境確實是十分困難的。」 彭雪楓看郭炳生沒有轉過彎來,也感到自己剛才講話太生硬,便耐心地擺事實說:「炳生同志,我們面前的確有不少困難,但比起平江起義,比起第一、二、三次反『圍剿』時,我們的力量不是強大得多了嗎?這幾個月來我們幾次攻城雖然傷亡大一些,但還是攻下幾座縣城,打了勝仗的嘛,怎麼能說我們連遭敗績,克服不了目前的困難呢?」 郭炳生爭辯著說:「要知道,蔣介石的第四次大『圍剿,比前幾次的兵力更多,更厲害,帶來的後果會更嚴重。我看,我們打敗敵人的把握不大,還不如按過去的老辦法,把隊伍拉回湖南老家去打遊擊好。」 彭雪楓知道郭炳生的牛脾氣,他想不通的問題一時很難扭得過來,想等待個時機再好好同他談一談,慢慢啟發誘導他認清形勢。於是,便對郭炳生說:「我們都是師的指揮員,有不同看法可以討論,但不管面臨什麼困難,都不能鬆懈鬥志,一定要挺得住。」 這句話象觸動了郭炳生的神經,他冒了火說:「哪個鬆懈了鬥志,我?笑話!我郭某人是從整個戰局考慮問題的。我當兵打仗從來沒有怕過死,怕死就不會來當兵!」 彭雪楓看到郭炳生很不冷靜,不願再同他爭論下去,便把話題岔開,研究怎樣進行戰鬥總結的問題。 第二天,彭雪楓找我研究工作時,把他與郭炳生爭論的事告訴我,徵求我的意見。 彭雪楓和我都瞭解郭炳生的情況: 郭炳生的父親郭得雲是一九一六年彭德懷到湘軍當兵時的第一個老班長,參加過辛亥革命,很有正義感,彭德懷對他十分敬重。以後郭得雲當了排長,因不滿國民黨軍閥的腐敗棄職回家當皮匠。一九二一年彭德懷當連長時,因為民除害殺了南縣惡霸地主歐盛欽,被湖南督軍趙恒惕通緝抓捕,幸被押解的士兵途中偷偷放跑,逃到郭得雲家,得到郭得雲的掩護,並一起秘密草擬「救貧會」章程。可惜不久郭得雲便得傷寒病去世,臨終遺言,將郭炳生託付彭德懷照管,當時郭炳生才十一、二歲。 到一九二六年彭德懷當營長時,郭炳生來投奔彭德懷。他便把郭炳生留在身邊,當了勤務兵。由於彭德懷與郭炳生的父親有這樣一段不尋常的交往,對郭炳生也特別關心,經常對他進行教育,帶他參加士兵會的活動,接受革命思想。 一九二八年七月,郭炳生隨彭德懷參加了平江起義。在剛參加紅軍的一段時間裡,郭炳生表現不錯,作戰勇敢,指揮靈活、果斷,打了一些好仗,彭德懷、滕代遠等領導同志很喜歡他,吸收他 入了黨,提升他當連長、團長、師長。 但隨著部隊的勝利發展和職務的提升,郭炳生逐漸居功驕傲,在舊軍隊裡沾染的壞習氣也逐漸顯露出來,愛吹牛,出風頭,繳獲財物有時還偷偷撈點「外快」去吃吃喝喝,拉攏少數落後的幹部、戰士替他吹捧。有時又愛發脾氣,無端訓斥下級和戰士。他厭煩政治工作,自己不聽政治課還罵政工幹部是「耍嘴皮子」、「走江湖的」;埋怨政治教育影響他練兵、操課。因此,他常與彭政委產生矛盾,有時甚至頂撞起來,搞得關係很緊張。 圍攻贛州城時,開始郭炳生帶領部隊負責在南門外挖地道搞爆破,但因地勢低、水位高,屢挖屢垮,未能挖成,便大發脾氣,指桑駡槐,說是彭雪楓抓了部隊政治工作造成的。當敵人增援部隊趕到贛州對我形成內外夾擊的態勢,我軍奉命撤圍時,彭雪楓同我們後衛部隊一起奮力苦戰,掩護兄弟部隊轉移,而往日標榜作戰勇敢的師長郭炳生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而且,從贛州戰役之後,郭炳生就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在我的印象中,郭炳生出身工農,性格豪爽,作戰勇敢,只是文化程度低,又不愛學習,容易固執己見。在峽江會議上,他對東渡贛江有意見,發了一通牢騷,受到彭老總的批評,此後,遇到不順利時,就埋怨是東渡贛江脫離老家根據地才造成的被動局面。我在七團工作時,常到師部開會,對郭炳生的言行時有所聞,到師部工作後,我也知道他與彭雪楓政委的矛盾較深。因為我與他是老鄉,又比他年長幾歲,有時我也勸說他並在黨的會議上對他進行幫助,希望他能搞好軍政幹部的團結。這次聽彭政委介紹他與郭炳生的爭論時,我仍憑印象判斷,認為郭炳生還是對東渡贛江問題不滿意,轉不過彎來,鄉土觀念重,遇到挫折就不冷靜,屬思想認識問題,還是要多幫助教育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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