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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革命戰爭考驗了我(9)


  在此期間,紅三軍團還將沒收帝國主義和土豪劣紳的許多財物分給貧苦群眾,放出了幾千名政治犯,處決了一批反革命分子,人心大快,群眾熱烈擁護紅軍,許多工人、城市貧民和郊區農民踴躍參軍,俘虜兵經教育後也有一部分參加紅軍,共擴大紅軍七八千人,紅軍聲威大振。七月下旬,我在醫院聽到一個個勝利捷報,真是歡欣鼓舞,傷才初愈,就積極要求返回部隊參加戰鬥。當時,立三路線的錯誤領導者認為全國革命高潮已經到來,要求組織中心城市的武裝起義和集中全國紅軍進攻中心城市,從中央到各省、邊區都將黨委和青年團、工會的各級領導機關合併為準備起義的各級行動委員會。所以,我要求歸隊時因部隊還在長沙,組織上就要我先到江西省委西路行動委員會去暫任幹部大隊大隊長兼政治委員,參加西路行委組織的攻打吉安的行動。

  江西省委自一九二九年十一月至一九三〇年八月下旬,先後對吉安城發動過八次進攻,每次進攻都動員地方武裝和群眾幾萬人至十余萬人參加。但吉安位於贛江、瀟水之濱,三面繞水,有贛江、瀟水作為天然屏障,而且吉安是贛江流域一個中心城市,城牆既高又堅,守敵兵力充足,總是愈攻不下。

  一九三〇年一月,毛澤東率紅四軍越過武夷山從福建進入江西境內,二月到達廣昌,也曾決定要攻打吉安,後來根據實際情況改變了計劃,僅留下《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詞「命令昨頒,十萬工農下吉安」的豪句。這次動員攻打吉安,可能是第七次或第八次的行動。我七月底到永新縣城的西路行委報到後,行委的領導同志告訴我,所謂幹部大隊大多是剛出醫院尚未歸隊的傷病員組成的,大約有一百多人,此時大部分已分散到群眾中去做宣傳發動工作。他們要我國在行動指揮部兼任秘書長,負責瞭解各縣動員情況和起草文書、電報等工作。

  這次攻打吉安的行動,紅軍主力部隊很少,只有紅五軍第三縱隊三四百人作為骨幹,其餘的都是農民赤衛隊,號稱二十萬大軍,實際上只有十幾萬人。發動總攻這一天清早,十幾萬農民赤衛隊從永新、蓮花、安福、泰和等各縣革命根據地,打著大大小小無數紅旗,個個扛著梭鏢、大刀、鳥槍或擔架,浩浩蕩蕩向吉安城進攻,但都被阻于瀟水和贛江岸邊。敵人在對岸固守,用火力封鎖著江面,使十萬大軍無法渡江。三縱隊雖然也在岸邊向對岸敵人打了一陣,但火力畢竟太弱,根本無法壓住敵人的火力,掩護大軍過江。十幾萬赤衛隊員只能在岸邊呼口號,搖旗呐喊示威,毫無用武之地。就這樣搞了一天,到了傍晚,便各自散去,我也和指揮部一起返回了永新。

  這次也可謂「十萬工農下吉安」的行動,表面看來轟轟烈烈,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如同兒戲。因為沒有堅強的紅軍主力作為骨幹,沒有經過訓練的農民武裝,光靠搖旗呐喊是不能取勝的。這次行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既感到群眾革命熱情的可貴可佩,也感到立三路線主觀主義、冒險主義的幼稚可笑。

  我回到永新縣城後,聽說紅三軍團已經回師瀏陽,歸心似箭,便與傷癒出院的紅五軍第三縱隊司令彭遨相邀,向西路行委說明我們要回湖南找部隊,順路請個假探家。經行委同意後,我們一起離開永新返回湖南。我們到了瀏陽縣城後得知部隊在永和市,兩人便暫時分手,彭遨回平江探親後轉永和市,我也先回家看一看再去找部隊。我途經雙坑村時先去看望生父、生母和兩位哥哥,在生父家休息一下。

  老鄉們知道我回家鄉,都來看我,把一間小廳擠得滿滿的;我養父聞訊,也趕到雙坑來接我,那時他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一年多不見面,老人家顯得蒼老許多。他見了我的面,拉住我的手直掉淚。我吃了午飯,就同養父一起回西坑家,路上碰到高坪區的幹部,大家都很高興,他們邊走邊談全區打土豪、分田地的情況,翻身做主人的興奮心情溢於言表。

  我剛從遊擊隊調到紅五軍工作時,因部隊還在家鄉一帶活動,偶爾也回過幾趟家,自一九二九年八月調隨營學校工作後,離家越來越遠,一年多沒有回過家,現在看到家鄉的山,家鄉的水,特別感到親切,幾天來旅途跋涉的辛勞早已忘掉了,真似腳底生風,很快就到了西坑村口。

  這時,在我家門前的池塘邊和大門口已站滿了鄉親,他們知道我已到了雙坑,都到我家門前等我,表示歡迎。我年邁的母親一手牽著我五歲多的大兒子清啟,一手牽著我三歲多的二兒子興啟站在門前;妻子劉氏懷抱著我遠離家門後不久才出生的小女兒站在母親的身旁,她們都為我突然歸來感到欣喜也感到心酸,在門前已經仁立凝望許久,激動的淚水沾濕了衣襟。一年多不見,兩個兒子都長高了,好象已不認識我,瞪大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驚奇地瞧著我,我一把抱過二兒子興啟,親著他的小臉蛋,一種未能盡到父親和丈夫、兒子責任的負疚心情,促使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這時,周圍的鄉親都圍攏過來問好,我忙轉過身來招呼大家進屋坐坐,感謝鄉親們對我家的關懷照顧。

  不久,鄉親們陸續散去,我和父母親、叔叔以及妻子、兒女才坐下來團聚敘談。由於「馬日事變」後我家被敵人抄了三次,父親、叔叔坐了牢,本來就窮的家更窮困了。這一年多來,隨著革命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家裡生活有了些改善,但仍然很苦。我把身上僅有的三塊大洋交給了父親,看到家裡一把雨傘已破爛不堪,把我自己用的一把雨傘留了下來,我全身僅有這一點「財產」,全都給家裡了,算是盡了一點心意吧。

  我在家住了三天,到高坪一次看望了親戚朋友,便匆匆趕到永和市找部隊,沒想到,這一次離家,競是我與全家人的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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