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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成一家】

  創作武俠小說純屬無心插柳,當初絕沒有料到日後的繁花似錦。

  寫完《龍虎鬥京華》,梁羽生本想擱筆不寫。他喜歡的仍是文史隨筆,以為這才是真學問。

  沒想到讀者反應熱烈,報館不肯「放過」,他就這樣專心在武林經營起來。

  1962年,他辭去副刊編輯之職,專事寫作,成為地道的職業作家。

  由於他的名頭響,約稿繁多,經常同時進行兩三個不同的故事。最多的時候一天可寫一萬多字。他講究計劃性,有點像茅盾,寫作前先列好大綱,找齊資料,方才下筆。

  「我花費在收集與參考資料上的時間,比正式動筆的時間還來得多。但有時為了趕上截稿的時間,匆匆草就,無暇重讀,難免會有錯誤掛漏之處。日後發表完畢而出版成書前,我會一篇篇仔細的加以檢閱,凡是用字不當,情節不符,或是人物性格前後矛盾的地方,我都一一加以修正。」

  梁羽生、古龍、金庸是三種類型相異的文人。金庸是全才、通才,既有細膩、敏銳的藝術感觸,又有老到的人世之道,就做人而言,可謂爐火純青,蔚為大家。梁、古二人是純然的文人,只不過古龍屬￿放浪不羈一路,而梁羽生屬￿傳統儒雅一路。

  梁羽生性格中有拘謹、墨守成規的一面,影響到他的創作,即無法達臻金庸的博大精深,也無法做到古龍的激情澎湃。

  最明顯的是他的語言,較為滯澀,繁冗,有時候讀來感覺較為沉悶。

  但不管怎樣,幾十年的苦心磨煉,梁羽生仍能與金、古三足鼎立,自成一家。

  梁羽生小說的魅力,可用下面的詩詞來表述:

  一是梁羽生自己的詩:

  誰把蘇杭曲子謳?
  荷花十裡桂三秋,
  豈知卉本無情物,
  牽動長江萬古愁。

  (285按:此詩出宋代謝驛,
  「莫把杭州曲子謳,荷花十裡桂三秋。
  豈知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里愁。」)

  二是劉伯端的詞:

  家國飄零,江山輕別,英雄兒女真雙絕;
  玉箭吹到斷腸時,眼中有淚都成血。

  很能代表梁氏作品的歷史滄桑感與纏綿悱惻的情致。

  梁羽生早期的小說喜用回目,意境深遠,對仗精巧,雅致而具有相當濃郁的美感。後期雖因強調現代感與可讀性而較少運用對聯式的回目,但情節的推展仍明顯具有某種怡蕩有致的韻律感,抒情寫景也一貫予人以如詩如畫的印象。

  他作品中的文學意境,明顯的表現了他對於清代的天才詞人納蘭性德與文壇怪傑龔自珍的偏愛。

  他十七八歲時就迷上納蘭:「那時候自己是公子哥兒,不通世故,總覺得和納蘭非常的有緣份。」納蘭的詞意經他流光溢彩的文字,帶入刀光劍影的武俠小說中,展現了另一片清新圓熟的天地。

  至於龔自珍,本身就是一個介於儒與俠之間的人物,詩中本來就充滿俠氣。梁羽生早期在雜文寫作中經常引述龔氏《已亥雜詩》中的名句,例如「少年劍擊更吹蕭,劍氣蕭心一例消,誰分蒼涼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

  因此,在他的作品中,經常有像龔自珍一般的名士型俠客,如慧星一般掠過血腥與權謀交織而成的歷史舞臺。

  龍飛立先生甚至認為:「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港臺,沒有任何一位作家,刻畫名士型俠客,能夠勝過梁羽生的」。

  陳曉林先生說:「他的武俠作品,非但每一部都有明確的歷史背景,而且也充滿了出人意料的權謀鬥智,尤其擅長描寫情海風波中複雜而微妙的女性心理,以及強烈而深邃的性格衝突。」

  名作家司馬中原則以為:「梁羽生的作品可以『穩厚綿密』四個字來形容,非常的工穩、厚實,生活的根基很深,重視歷史考據,俠中見儒氣。」

  梁羽生本人對待武俠小說創作,態度嚴謹,不斷摸索,很少有苟且的時候。他曾強調武俠作家須具有明確的時空觀念,還要有必要的地理知識、文學修養、宗教認識,缺一不可。

  「以地理知識來說,中國地大物博,每個地方都有它不同的色彩與特點,如果我們將太湖的景致搬到西湖去,把桂林山水移到蘇州去,就會貽笑大方了。我個人在下筆時,對於那些不曾涉足的地方,必定設法找出有關的遊記和資料來參考,以求真實。」

  對於一個作家而言,他可以書寫任何東西,但他必須以他的生命去書寫,他才能被稱為作家,否則,只是文字遊戲的玩弄者,甚至只是文字垃圾的製造者。

  梁羽生在他的寫作中,融進了自己最美麗的理想與情懷,融進了整個的生命意識,所以儘管並未達到巔峰,卻仍是一位廣受熱愛,個性鮮明的作家。

  從六十年代以來,他的作品被翻譯成各種文字,在海外流傳。英國女作家Blomfield翻譯過梁羽生的一首詞,出自《龍鳳寶釵緣》。

  七十年代末,梁羽生的作品即流入大陸,十幾年來被不斷重印。他本人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過第四次作家代表大會。他在會上慷慨陳詞,呼籲不應輕視武俠小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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