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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投意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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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城以西還有一處景致也是鼎鼎大名,叫千佛山。在那不高的山上,雕滿了「佛龕」,在每一個「佛龕」中都端坐著一位佛,數來數去,有千佛之多,於是此處便叫做千佛山了。就在山腳下不遠的地方,有一片尖頂哥特式的房屋,在綠樹濃蔭包圍中,這建築群中露出了一處高高的教堂,教堂頂上有一個巨大的十字架。每天,教堂的鐘準時地響起,渾厚的鐘聲在蒼穹下久久不散,仿佛要罩住整個大地。 這裡就是歷史悠久的高等學府——齊魯大學。 一八六四年,美國長老會教士狄考文在山東登州創辦「廣文會館」。一八六六年,英國浸禮會在山東青州設立「廣文書院」。後來,兩校合併,改名「廣文學堂」。 一九一七年,「廣文學堂」再度與「濟南醫學院」、「青州神學院」合併,定名為「齊魯大學」,由美國教會經辦,在當時的中國算是個充滿了「特權」的學府。 「齊魯大學」的前幾任校長都是由外籍人員擔任,二十年代底三十年代初,這裡的校長院長都換成了中國人。但是教堂的神父,依然由外籍神職人員擔任。 老舍到齊魯大學任教的時候,校長叫朱經農,曾留學日本、美國,參加過辛亥革命,獲過教育學碩士學位,他還一度出任過商務印書館編輯所所長。當然知道這位下斷在「小說月報」上發表新作的年輕作家了。文學院的院長喚做林濟青,老舍便是在文學院任教。能在「齊魯大學」謀得一個職位,在這所高等學府講授功課,這無疑對老舍說來是很榮耀的事情,他興致衝衝來到了濟南,但一下車……嘈雜髒亂的濟南火車站,人來人往,老舍奉目四望,並未看見來接他的人。他只好自己拎看行李費了老大力氣才擠出車站。 立刻,便有一群車伕圍上來,爭著問他去哪兒,向他攬生意。更有一位「機靈主兒」二話沒說,便把行李搬上自己的車。待到老舍詢問車價,他報出來,老舍嚇了一跳,立即隨口還了個價,那位「趕車的」本以為撈了塊肥肉,不想一還起價來,看出了客人的窮酸。他知道「這主兒」不會多給一文錢的。於是眼一瞪,二話沒說,把行李扔下車來。 老舍初來乍到,便吃了這麼個窩脖,心裡老大不痛快。好在這時接站的朋友趕來了,他便匆匆離開了車站。 一路上,朋友熱情地為他介紹著「泉城」。當說到三年前的濟南曾遭到日本人的一次大屠殺,人們永遠記著1928年5月3日的夜晚,成千上萬的人被拋屍街頭,多少婦女慘遭摧殘,泉城的泉水被血浸紅了,泉城的石板路被血染紅了。朋友憤怒地指著南城牆上班痕累累的彈坑,再也看不見他剛才講起趵突泉、黑虎泉、大明湖的神彩飛揚的神氣了。馬蹄踏著千千古道,慢吞吞地向前走著,馬車東倒西晃的顛著,車上人開始一語不發了。 馬車走出新建門外,拐進了齊魯大學的校園,撲鼻而來的一陣香氣,老舍看見了一處處花壇,金色的芍藥,紫紅的雞冠花,五彩繽紛說不出名目的花佈滿了花壇,而每一處花壇,樹叢都看得出是經過匠人細心修剪過的。老舍想起了英國。 沿著路旁整齊的桐樹,馬車漸漸走進了林子的深處,一幢幢掩映在濃蔭中的小洋房沐浴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得幽靜、清新。 「我們到了。」 馬車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下了,朋友搶先打開了房門,請老舍進屋,大概是這裡優美的環境感染了老舍,一直沒有笑容的臉上總算綻開了。 他細心地在屋子周圍看來看去,似乎是在觀看一尊稀罕的藝術作品。朋友納悶了。 「還需要些什麼,你只管言語。」 老舍點了點頭,指著房前屋後的空地,問道:「這裡能種花栽草嗎?」 「當然可以了。」 於是老舍喜上眉梢,決心在這裡「安營紮寨」了。 老舍離開北平後,胡絜青姑娘這頭同樣有人來探口風,因她同樣對此事不置可否,所以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都認為應該再加一把「火」。至此,羅常培的計劃已算是初見成效了。雙方雖然還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卻總算是都心中有數,心照不宣了。 這一年的冬天,齊魯大學一放了寒假,老舍便匆勿啟程返家了。 回到北平,一班朋友堅持給老舍接風。從羅常培始,堅持邀老友到家中小斟,而每次的這種聚會使一定有了胡絜青女士了。這把「火」從羅常培這裡開始燒起來了。酒酣耳熱之際,一邊是環顧左右而言它,一邊是低眉順目,欲言又止。 接下來又在白教務長家,在老友董魯安家,又吃了幾次飯。然而老舍和絜青都說不上究竟吃了些什麼,他們都在互相觀察著對方,又都有些下意識地提防著什麼,雙方都很拘謹。 但不管怎麼說,到底彼此間都更多地瞭解了,漸漸地,從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便悟到了對方的思緒,也感到了對方那越來越強烈的吸力。它仿佛牽著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如今,倆人之間之剩下一層薄薄的紙,該由誰來點破它呢?老舍毫不猶豫地挑選了主動。他認為,歷來這種事情,總應該是男人先張口的。二來,自己又年長幾歲,又留過洋,也見過不少外國人那種火熱、奔放的愛情方式,向女方表白一下自己的愛慕心情並不為過。但他下了無數次決心,還是吐不出口,最後還是拿起了筆…… 於是,一封信輾轉到了胡絜青手裡,信裡滿是一個男子漢真誠的語言: ……飯,我們是吃了,酒,我們也喝了,再往下我們還要見面,不能總靠吃人家飯來見面吧……我們心裡話很多,有的是當面可以說的,而更多的是難以說出來的,因為要說就要有勇氣,而我的勇氣只夠把那些難以說出的寫在紙上。你我都有筆,咱們在信上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吧。 老舍勇敢地點破了這層「薄紙」。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等對方的回信一到,老舍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這樁事,定了!兒子的婚事有了準譜,母親比誰都高興。連病病歪歪的身體也頓時好了許多。可沒過幾天,她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兒子怎麼不象前幾天那樣進進出出忙乎個不停了?一天到晚,趴在書桌前,一管毛筆龍飛鳳舞,寫寫停停,臉上還不時漾起一層層笑意。再不就是捧住一疊來信,左看右瞧,末了,還像寶貝似地把信揣在懷裡。眼看正月十五一過,兒子就要回濟南了,母親打心裡起急,便催問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老舍微笑著看著母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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