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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賀民英遊擊隊(2)


  我們這裡有吃有住,能打能藏。在情況緊張時,湘鄂邊特委和蘇維埃的人員也上了四門岩,敵人退走了,他們就下山回到鶴峰城,情況緊張了再上來。紅軍傷病員和一些家屬也時常到我們這裡來休養、躲避,特委委員、桑植縣委書記楊英就在割耳台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在山上始終同黨組織和蘇維埃保持著密切的聯繫。賀民英有時親自去,有時派我代她去,找特委書記周小康,找鶴峰縣委書記兼蘇維埃副主席郭天明,找農會特派員、我在常德二師附小讀書時的級任教員劉植吾,找獨

  立團團長王炳南、經理處主任谷容年,主動接受他們的領導,互相通些消息,互相給予幫助。

  1932年6月,就在敵軍「圍剿」日益瘋狂的時候,蘇區內部發生了一起嚴重事件:由賀炳南率領的桑植縣遊擊大隊發生叛亂,賀沛卿、王湘泉也裹在其中。

  賀炳南是桑植洪家關人,當過工農革命軍大隊長、紅4軍遊擊司令,後因違犯紀律被撤了職,他帶著一些人槍回到桑植槁武裝,紅軍二下洪湖時任命他為桑植縣遊擊大隊長。

  賀沛卿是桑植羅峪人,賀龍北伐時的一個排長,南昌起義失敗後回家。賀龍回洪家關聚義時,賀沛卿有兩杆槍,他和妹夫王湘泉各背一杆,手下還有幾個人,參加了工農革命軍,以後一直跟到賀龍身邊,從特務連長當到營長、團長。赤溪河大捷殲滅向子雲部,賀沛卿被傳為「一蒲扇就把敵人扇下河」的神奇人物。紅2軍團駐在走馬坪時,他和王湘泉倆請假回桑植探家。紅軍走後,我隨賀民英從走馬坪回割耳台,半路碰上他倆急急忙忙去趕隊,後來他倆沒趕上又返回來,到了桑植縣遊擊大隊。

  賀炳南與賀沛卿、王湘泉都在紅軍裡戰鬥了多年,很能打仗,賀沛卿、王湘泉還加入了共產黨,他們對湘鄂邊紅軍和蘇區的創建立下過汗馬功勞。但是在離開紅軍主力後,賀炳南等與湘鄂邊特委書記周小康、桑植縣委書記楊英發生了分歧,特委、縣委不信任他們,他們也不服從特委、縣委的指揮。

  桑植縣遊擊大隊與在鶴峰縣活動的湘鄂邊獨立團也發生了矛盾。開始這兩支武裝的關係不錯,有了敵情互相通報,互相配合。後來有一次,遊擊大隊要求獨立團配合,獨立團因為有戰鬥沒能趕去,賀炳南等便對獨立團怨恨在心,當獨立團受湖北這邊敵軍壓迫退入桑植向遊擊大隊借糧借彈時,賀炳南等挾嫌報復,拒絕支援,獨立團數戰不利,站不住腳,不得不退出鶴峰。

  賀炳南等又藉口特委不信任他們,要繳他們的槍,竟然進行叛亂,叫喊著所謂「反共不反賀」的口號,打死了桑植縣委書記兼遊擊大隊政委楊英、縣委委員李少棟,接著闖上四門岩特委駐地,提了賀龍派給蹇先任的警衛員朱紹田的槍,打死了獨立團經理處長谷容年,特委書記周小康因外出得以倖免。事件發生後,特委會合了獨立團,轉往洪湖找紅軍主力去了。這個事件是賀炳南的主謀,賀沛卿、王湘泉也跟著一塊幹了。

  賀炳南等人的叛亂是一起十分嚴重的事件。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藉口,實際上是走上一條以武力對抗党的領導、毀滅革命的道路,給湘鄂邊蘇區造成了不應有的損失,也使自己走向了毀滅。叛亂之後,賀炳南把桑植遊擊大隊拖到方頭山上自立山頭,結果被國民黨團防包圍,消滅了,賀炳南死後被砍了腦殼,提到桑植城示眾。賀沛卿、王湘泉帶著十幾個人死裡逃生,爬上四門岩躲藏起來,不再有什麼大的活動。

  §山中歲月

  1932年下半年,湘鄂邊蘇區陷入反革命的白色恐怖之中。敵人到處燒屋,到處屠殺,對蘇區人民進行血腥的報復、鎮壓。特委巡視員麥先為、農會特派員劉植吾等一批幹部被敵人殺害,湘鄂邊特委和獨立團遠走洪湖,桑植遊擊大隊被消滅,整個湘鄂邊只剩下幾支零星的遊擊武裝。但是,蘇區人民的鬥爭並沒有停止。

  敵人全部佔領了蘇區城鎮、大道後,又上了四門岩山區「清剿」,我們的駐地割耳台也遭到團防襲擊,敵人搜去了埋藏的糧食,毀掉了正待收割的莊稼。於是,我們把一部分婦女孩子送下山去。我這時已經有了一女一子,女兒2歲,兒子1歲,帶著打遊擊很不方便。我寫信要我媽媽來,把妻子、兩個孩子和谷大妹接回桑植我家去。

  我們從割耳台轉移,鑽入四門岩山區更高更密的深山老林裡,千層殼、梯子嶺、雞公嘴,從這些小地名上就可以推知其地勢的險惡、陡峭。這裡是人煙絕跡的原始森林,林深草密,不見天日,沒有人家,只有狼蟲虎豹、狗熊猴子出沒其間。我們原有兩匹馬,用來馱東西和病號,把馬放進林子裡吃草時竟被老虎咬死了。

  山下到處是敵人,嚴密封鎖,頻頻搜山,揚言要把我們困死、餓死、凍死在山上,我們則要堅持下去。我們堅信:紅軍一定要回來的,賀龍一定要回來的!就是死在山上,也絕不向敵人屈服。當然,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敵人整死的。

  冬天到了,大雪封住了山路,敵人的搜捕仍不見緩和,山上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艱難。

  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賀民英帶我下山去摸情況,找糧食。山下村子裡正住著敵軍,我們進不了村,摸到靠山根的一戶獨立人家,主人家姓朱。他悄悄找來附近幾戶群眾,有的捧來幾顆雞蛋,有的抱來兩個老南瓜,還有的揣來一壺黃米酒。臨上山時,主人家又送了一罐黃豆。

  回山的時候,我們不敢走山路,怕雪地上留下腳印使敵人會追蹤而來,只能沿著流淌山水的水溝走,赤著的雙腳被劃出一道道血口子,又被冰水凍僵了。遇到溝邊枝丫橫生的地方,直不起身子,我們就在冰雪上爬行。

  我們帶回山上的一罐黃豆,成了大家的救命糧,由徐煥然的弟弟徐武生負責保管。每天用鐵鍋煮上一點,大家圍坐四周,賀民英鄭重地宣佈:吃的時候,只許「騎馬」,不許「抬轎」。所謂「騎馬」,就是用筷子立著夾,這樣一次只能夾上一二顆豆子;所謂「抬轎」,就是用筷子平著抄,那樣會多抄上幾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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