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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女特工之死(3)


  胡國瑛驚叫一聲,一躍而起,抓起一把笤帚便沖起火處撲打,怎奈那火已燃燒成勢,以一把笤帚對付真好比燈蛾撲火,哪裡撲得滅,反倒弄得自己身上也冒起了火星。胡國瑛無奈之下,只得奪門而逃。等她在地下打了幾個滾把身上的火弄熄時,那火已經穿頂了。

  這倉庫離村子有一公里左右,若是等她奔回村子喚來社員救火時,火神爺肯定已把整個倉庫都沒收了。胡國瑛考慮到這一點,便沒有去做此徒勞無益之事,任憑倉庫燒掉。那裡面,有著口糧、飼料。

  種子三萬多斤,化肥、農藥、農具折合人民幣數千元,還有一座建築物也值數幹元,加在一起所損失的,對於一個知識青年來說,乃是一個天文數字。胡國瑛又想到自己的家庭出身,尋思此番的後果不只是「吃不了,兜著走」,而是兜也兜不了,只怕坐牢還算寬大的哩!一時間,她只覺得頭腦裡像打翻了一盆漿糊!迷糊昏沉,定定神,決定先離開現場再說。

  黑夜中,胡國瑛不辨方向,亂走亂竄。不知走了多久,竟來到了額爾古納河邊。那天晚上,正好有幾個蘇聯軍人奉命潛來中國境內摸哨。中國邊防軍當然不是吃素的,那幾個「老毛子」慮及自身安全,不敢下手,萬般無奈,正準備無功而返,卻撞見了急急如喪家之大、惶惶似漏網之魚的胡國瑛,於是抓了再說。

  就這樣,胡國瑛到了蘇聯。自然,她不可能「堅貞不屈」像劉胡蘭那樣,而是哭哭啼啼地向蘇聯人交代了一切。以她這麼一個知識青年所知曉的中國方面的情況,當然引不起蘇聯方面的興趣、蘇聯人掌握的情況比她知曉的要多得多。但是,蘇聯邊防軍並沒有殺死她或者遣返中國,而是移交克格勃在當地的分支機搆,關進了看守所。當時,克格勃已經辦起了「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自然要物色合適的學員人眩,胡國瑛的被關,正是出於這種考慮。

  胡國瑛在看守所關了三個月,吃了不少苦頭,這才被轉往另一處條件稍好的關押點,一邊勞動,一邊接受審查。1972年11月,胡國瑛被送往「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開始接受特工活動訓練。

  傅索安去而複歸時,她剛畢業。

  傅索安也談了自己叛逃來蘇的情況,由於是初次交談,她只簡單談了一些現象,未加以評論。但是,由於兩人同是天津人,又同是知識青年,所以在情感上有一種近似于天生的親和性。當晚分手時,她們議定,今後私下將以「姐妹」相稱,胡國瑛喚傅索安「傅姐」,傅索安稱胡國瑛「胡妹」。

  此後,這對身處異國的異姓姐妹幾乎天天相聚,胡國瑛很快就學會了喝烈性酒,兩人的互相信任感不斷增強,漸漸到了無話不說的程度。

  1974年3月28日,傅索安早上起床後就感到肝區隱痛,她早飯也沒吃,就去了圖書館。那時,原先兩個香港、澳門姑娘已經被人事管理局分配出去了,只剩下胡國瑛一人跟著傅索安。學校當局已經認定傅索安在劫難逃,加上圖書館也算不上一個重要崗位。所以也不去管她。任憑她和胡國瑛在裡面喝酒、唱歌,胡作非為。

  傅索安到那裡時,胡國瑛已經到了,正在打掃。胡國瑛見傅家安臉色不好,便關心地詢問:「傅姐,您怎麼啦?昨晚沒睡好嗎?」

  傅索安說:「覺得肝區有些隱痛。」

  胡國瑛聽傅索安說過因患肝炎而住過醫院,當下便有些驚慌,說:「要緊嗎?我陪您去醫院吧?讓大夫給檢查一下。」

  傅索安搖頭:「不礙事。你別打掃了,去弄瓶『二鍋頭』來,咱倆今天什麼事都不做,就喝酒!」

  胡國瑛見她說得很泰然,也就放下心來,去學校的商店買來一瓶「二鍋頭」和幾個罐頭。兩人關上大門,就在院子裡曬著太陽喝酒聊天,之所以不在室內,是怕竊聽器記錄下她們的談話內容。

  傅索安喝了一會酒,抬頭望望漸漸陰下去的天空,微微搖首:「太陽又被烏雲遮住了!」一陣風吹來,她連打幾個寒戰。

  胡國瑛見了,說:「傅姐,我們去屋裡喝吧?」

  「不!」傅索安擺擺手,「屋裡去喝,我們還能無拘無束地說話嗎?」

  胡國瑛點點頭,不再開口,端杯呷酒。她酒量沒傅索安那樣大,喝起來也沒那麼豪爽。傅索安喝空了杯裡的酒,又倒了一杯,怔怔地望著酒裡泛起的泡沫,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種連說話都吊著一顆心、提著一副膽的日子,真他媽的沒有什麼過頭!」

  胡國瑛被觸動了心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圈有點紅。

  傅索安看著胡國瑛:「說實在的,如果我當初知道原是這麼副樣子,說什麼也不往這邊來了!」

  胡國瑛喝著酒:「不逃過來又怎麼辦呢?要坐牢,也許還會被判死刑。」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他抓他的,咱跑咱的。中國這麼大,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還怕沒處逃?逃在江湖上,說什麼過得也比在這裡自由自在!」

  胡國瑛發現傅索安說話的時候一直用手按著肝部,便說:「傅姐您怎麼啦?肝還痛?吃點東西吧,您光顧喝酒,沒吃一點菜啊!」

  胡國瑛把午餐肉送到傅索安面前。

  傅索安用筷子夾了一塊,嚼了好一陣方才皺著眉頭咽下去。

  她覺得有些噁心,連忙喝一口酒想壓住,但終於沒達到目的,「哇」的一聲嘔吐了出來。幾乎是同時,她感到肝臟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狠命地捏了一下,痛得撕心裂肺,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便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傅索安被送往「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醫院。這家醫院規模不大,但各科俱有,設備齊全,並且有十幾位資深醫學教授。當時,醫院方面還不知道傅索安是因為肝臟有病才被打發到「契他伊斯卡雅」特務學校來的,見送來了一位教官病人,自是重視,一面救治,一面往校部門電話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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