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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死亡老鼠」的死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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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無邪的外國小男孩竟使女殺手冒著抗命殺頭的危險,
放棄了克格勃精心制定的謀殺計劃。

  1973年5月中旬,傅索安從漢城經東京返回莫斯科後,對外諜報局把她安排進了位於斯洛夫斯基大街的一幢公寓大樓中。這幢公寓是克格勃對外諜報局第六部的單身特工的宿舍樓之一,每個特工住一個單元,包括臥室、起居室、會客室、廚房和衛生間,裡面有整套家具和家用電器,廚房、衛生間裝著熱水龍頭,晝夜二十四小時隨時可以使用。這一點,不是對克格勃特工的優待,當時莫斯科所有居民家裡,都有這種設施。這,成為蘇聯當時向全世界標榜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一個理由。公寓坐落于一片高大的樹林之中,樓下有供運動的空曠場地。樹林四側的馬路、房子裡,晝夜有克格勃的便衣特工在轉悠,他們的任務是攔住試圖進入樹林的汽車或者行人,如果有人不服從,則會遭到逮捕。

  傅索安住進這幢公寓後,很快就發現這裡的房客全是亞洲人,男女都有,互相之間基本上沒有接觸,也不知姓名和國籍。她結合自己的情況分析,認為這些房客都是和她一樣的角色,即在克格勃中有檔案但並不列入正式編制因此也無軍銜的秘密特工。他們的任務是被派往第六部主管的國家和地區去從事各類諜報活動,當暫時沒有任務的時候,就被安置到這裡來休養,以鬆弛一直繃得如拉開的弓弦一般的神經。公寓的警衛、醫生、管理員、司機等都是蘇聯人,有男有女。樓下的車庫裡停著一長溜轎車,哪個房客要出發,只需往車庫打個電話,司機就會把車開到樓門外等著。所有司機都是三十歲以下的端莊男女,通常,當男房客要車時,給他開車的會是女司機;女房客要車時,則是男司機。這些司機個個身體健壯,機警靈敏,對莫斯科地區的每條道路的熟悉程度超過對自己手掌紋路的瞭解。當然,他們除了開車,還擔負著保護乘客的人身安全和監督他們行動的職責。

  公寓有附設的小食堂,房客在他們想用餐的時候,隨時可以去用餐,那裡始終有廚師等著。如果想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餐,也不犯難,只要往小食堂打一個電話,服務員就會把酒菜送上門。考慮到這些特殊房客的口味或者思鄉情緒,小食堂也樂意滿足他們在自己「家」裡烹飪菜肴的要求,只要事先向小食堂遞上一份菜單,那邊會配齊原料送貨上門。在這方面,傅索安和小食堂的交道打得最多,她很喜歡自己燒菜,常常燒得香味四溢,使從她門口經過的人咽口水吸鼻子。

  當然,克格勃專家們是知道「嬉戲荒業」的道理的,所以,他們在考慮讓這些異國克格勃特工充分鬆弛休息的同時,也注意抓業務,具體辦法就是每週一二次突然對幾個特工進行間諜業務抽查。

  被抽到的特工通常總在清晨5點鐘正濃濃沉睡時被喚醒,昏頭昏腦地上了汽車,被拉到克格勃設在郊區的某個類似廢棄不用的軍隊營房的場所,開始為期一天的間諜技能測試。測試內容根據被測試者當初在諜報學校接受過的訓練項目來決定,在無線電收發報、竊聽、照相、微縮、測繪、爆炸、暗殺、反審訊、越獄等方面,不計成績,點到為止,只看還會不會。在短跑、長跑、格鬥、射擊、游泳等反映體能的項目方面,有達標要求,但也只是看是否達標,不達標也不要求被測試者補測。所有測試情況,都記錄在案,列入檔案。

  這樣,在以後要派誰執行任務時,如該任務所需的技能與測試結果有差距,則提前安排進行突擊訓練。傅索安在住進公寓半個月後,接受了一次測試,各個項目都達標,使在場一個軍階最高(少校)的克格勃軍官大為讚賞,拍著傅索安的肩膀連聲說「好」,然後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傅索安的名字。

  按照慣例,測試教官在測試結束後須請測試者吃一頓豐盛的晚餐,這是表示慰勞的意思,所花的當然是克格勃的公款。這天晚上,傅索安在莫斯科「白玫瑰大酒店」吃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餐,她喝了許多酒,到最後已經有些糊裡糊塗了,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回到公寓的。

  次日——1973年6月6日,這是一個難忘的日子。傅索安昨晚睡得晚,醒來已是中午時分。在衛生間漱洗的時候,她覺得右腹部有些隱痛,頭有點暈,並未在意。之後,傅索安在客廳給小食堂打了個電話,讓給她送兩碟子鹵菜,一瓶紅葡萄酒和一碗意大利通心粉來。打完電話,傅索安突然覺得頭暈加劇了,而且喉嚨口似有噁心感,她預感到可能要嘔吐了,欲往衛生間去。不料剛站起來,便難以抑制地嘔吐起來,緊接著眼前金星亂飛,天旋地轉,終於失去了知覺,身子一歪栽倒在沙發裡!

  幾分鐘後,送酒菜來的服務員發現傅索安昏倒了,不禁大吃一驚。不過,這些服務員都是接受過特工訓練的,具有遇事不慌的素質。她當即退出房間,往公寓管理科長那裡報告。頓時,警鈴倏響。警衛、醫生進入傅索安的房間,先照相,再檢查人。這時,救護車和警車呼嘯而至,載來了克格勃醫院的醫生和對外諜報局的十幾名特工。傅索安當即被送往位於莫斯科南側市郊結合部的克格勃中心醫院。這邊,那些特工開始勘查現場並向公寓裡的其他人進行逐個詢查,其重視程度已經超過莫斯科刑事偵察局對一起謀殺案件所採取的措施。確實,他們一向是把這類突發事件當作間諜案件來對待的,在未有結論之前,誰敢保證這不是一次外國特務對克格勃人員的謀害呢?

  調查結論很快就出來了:傅索安患上了急性肝炎,與謀害無關。

  根據克格勃中心醫院傳染病科的意見,傅索安被送進隔離病房進行治療。她所住過的公寓房間,由醫院派人去進行了徹底的消毒。傅索安待在隔離病房,過著度日如年的日子。根據醫院規定,病房裡沒有電視機,也不能聽收音機,更不能閱讀書報。為防止交叉感染,每個病人住一間病房,互相間不許接觸,連去花園散步也是規定時間,輪流進行,就像監獄裡的囚犯放風。一到晚上,每間病房外面的鐵柵欄門全都關上、上鎖,嚴防病人乘醫務人員的疏忽而互相串門、混居。

  這些措施,令病人個個頭痛,對於傅索安來說,還有一層簡直難以忍受的痛苦:不能喝酒。醫院的營養師給病人安排了營養豐富、美味可口的菜肴,但當然沒有酒,哪怕是啤酒也不讓喝一滴。已染上酒癮的傅索安在病情稍稍穩定後,便動起了搞酒的腦筋。起初,她想請一個看上去臉善心慈的護士代購,但卻沒盧布——每個病人入院時,都必須交出身邊所有的物品,由醫院代為保管,到出院時再發還。於是,傅索安試著和那個護士商量,請她代購,待出院後償還,加倍或者加幾倍都行。那護士聽了,一雙眼睛在口罩上沿瞪得猶如鈴鐺,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光盯著傅索安,片刻,嚷了一聲「天哪」便奔了出來。

  半小時後,傳染病科主任走進了傅索安的病房,神情嚴肅地在她面前站下,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用法官宣讀判決書般的聲調念道:「傅,我受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管理局人事管理處的委託,向你宣佈一項決定:由於你在住院期間嚴重違反規定,視同違犯紀律論處,特予以警告處分一次。傅,聽明白了嗎?」

  「是的。」傅索安點頭,心裡在咒駡那個護士。

  「具體書面手續在你出院後補辦。」

  從此,傅索安斷了搞酒喝的念頭,只得安安分分住院。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兩個月,到1973年8月7日,她的肝炎給治癒了,醫院通知她:今天出院。傅索安從沙發上蹦起來,一聲「烏拉」還沒喊出口,那個醫生又接著往下說了:「根據你的患病情況和健康恢復程度,經報請第一管理局批准,決定送往黑海療養院療養兩個月,立即出發。傅,特別要提醒你的是:不能喝酒和其他任何含有酒精的飲料!你的肝臟已經失去了排解酒精的功能,再喝的話,等於在和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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