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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扒手的悲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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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動聶榮臻元帥的特種密件失竊案。

  這個所在,名喚「將軍墳」。但是即使當地年近百歲的老人,也不知道那墳墓在何處,埋葬的是哪朝哪代的哪位將軍。將軍墳地處川、湘、滇三省交界地區,一條寬闊的河流從高山峻嶺間穿湧而出,流經一個三裡見方的平壩時,突然一個急拐彎,繞著壩子流了大半個圈,向下游奔流而去。這個壩子,就稱為將軍墳。由於將軍墳一面靠山,三面臨水,格局酷似半島,所以以前一向少有群眾居住,只不過作為五天一次的趕場集聚點。直到1965年,國務院、中央軍委鑒於當時的形勢,從戰備角度出發,決定在將軍墳地區建置一家軍工保密廠後,大批科研技術人員和工人從全國各地遷來,進入了將軍墳西南側深山裡的廠區,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需求將將軍墳五天一場的慣例改成了「每天有潮,當地群眾才漸漸在將軍墳定居,使這裡成為一個有著千餘人口的山間小鎮。

  1972年初春,就在這個僅在當時國防科委內部地圖上才標出坐標位置的山間小鎮上,發生了一起被列為「1972中國十大案件」的扒竊案件。

  1972年2月28日,星期一。這是一個陰沉沉的日子,層層疊疊的烏雲和濃濃重重的霧氣把太陽遮了個嚴嚴實實,平地間的有效視線不到十米。碰上這樣的日子,是將軍墳汽車站最熱鬧的時候。這個車站是將軍墳地區連接三省的中心樞紐,每天發車十八班次,把當地群眾和代名為「先鋒機械製造廠」的軍工保密廠的出差幹部、探親職工送往三省百里之內的幾個城鎮,從那裡可以坐車船去有火車站的地方。如果天氣正常,每天十八班次正好把陸續而來的旅客送光。但是,碰上這種陰霧天,由於能見度差,有幾趟往來于危險道路上的班次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都一律停開。這樣,原先擬乘這幾趟班次的旅客就不得不改變路線,改乘大致相同方向的班次,然後步行。所以,這樣的日子,汽車站通常總是秩序大亂。不但售票窗口前人頭濟濟,就是檢票口也是一副擁擠景象,一些買不到車票的人都想混進車站,強上汽車。這天,由於多停開了一趟班次,所以擁擠現象更為嚴重。

  上午8點10分,開往楠角鎮的汽車開始檢票上客,一群手提肩扛各種行李的旅客亂哄哄地湧往檢票口。汽車站派出了四個膀粗腰圓的職工檢票,兩個一邊站在只能通行一人的鐵柵欄通道口,一邊吆喝著讓人們把車票拿在手裡,一邊一個個驗票放行。所有有車票的旅客,都把車票拿在手裡,拼命地往前擠,只有一個人例外: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高男子,身穿黑色皮夾克,肩上掛著一個硬鼓鼓的皮挎包,一手捏著車票,一手抓著挎包帶。他神色安閒地站在人群後側,用平靜的眼光望著從他面前湧過的旅客,一點也沒顯露出會坐不到座位的擔心樣子。

  這個男子,名叫曹秋林,是這群人中的一位具有特殊身份的旅客。他的特殊身份在於他所擔負的特殊使命,這個特殊使命使他享有這趟班車不得不把全車最好的位置即司機旁邊的座椅給他留著的特權。而且,這趟班次的司機已經得到汽車站站長的命令:這個位置不坐上此人,這趟班次便不能發車!因此,曹秋林根本不必擔心坐不到位置。

  七八分鐘後,有車票的旅客都已經進了車站,只有一些無票者還擠在鐵柵欄通道口向檢票人員交涉、請求,想破例上車。曹秋林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分開人群,把車票遞給檢票者。檢票者接過車票,看了看,撕掉一隻角,把票遞還給曹秋林。曹秋林接過車票時,正好從側裡吹來一股山風,他忽然感到胸口似有一陣涼意,低頭一看,不禁驀地一驚:不知幾時,皮夾克的拉鍊已被拉開了一半!一種不祥之感像利刃突襲一般直刺進他的頭腦,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把手伸進皮夾克裡面的右側胸前,一摸內插袋,拉鍊已經扯開,裡面的東西早已不翼而飛!曹秋林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是手麻腳軟,全身出現一種虛脫似的感覺,搖搖晃晃差點馬失前蹄,愣了一愣方才作出反應,狂呼似地大叫一聲:「不好啦!」

  這確實是一件相當「不好」的事情,確切一點說,是一個特大案件。曹秋林不翼而飛的東西,乃是一份難以用價值來衡量的密件:氫彈試驗數據鑒定書。

  1964年10月16日,中國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顆原子彈,向全世界顯示了中華民族的聰明才智和實力。1967年6月7日,中國又在西部地區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顆氫彈,標誌著我國在核武器研製方面的飛速進展。國防科委的核專家在第一顆氫彈試爆炸成功後,排除「文化大革命」帶來的干擾,積極投人發展核武器的最新研究中,於1969年9月23日成功地進行了首次地下核試驗,緊接著又在同年9月29日在西部地區上空成功地進行了一次氫彈爆炸。

  1972年1月8日,根據中央部署,我國又在西部核試驗基地進行了一次新型氫彈試驗。當時的核試驗基地,雖然聚集著中國一流的核專家,但由於受技術設備的限制,還不能完整地分析每次核武器試驗後的全部技術數據。有些試樣,只能送往國內其他科研單位去分析。地處將軍墳的「先鋒廠」所附設的研究所,就是這幾家核試驗試樣技術數據分析單位中的一家。從1966年開始,「先鋒廠研究所」就承擔著分析核試驗樣的任務。每次核試驗後,基地都視所進試樣體積大小派兩至四名機要通訊員攜帶試樣赴將軍墳交「先鋒廠研究所」分析,然後將所得的各項數據帶回基地,試樣則封存於研究所的地下保密庫內。

  1972年1月8日那顆新型氫彈爆炸成功後,核試驗基地的專家照例進行慎密的取樣分析工作,從1月下旬開始,將需要送往國內其他科研單位協助分析的試樣陸續派機要通訊員送去。2月15日,機要通訊員曹秋林、曾厚望奉命將最後一批試樣送來「先鋒廠研究所」。本來,只需五天左右時間就能得出分析結果,但由於缺少一種特殊試劑,專門派人去上海採購,所以直到2月底方才完成。核試驗基地急等這批技術數據,從2月25日起,每天發來急電催促。身負重任的曹秋林、曾厚望心急如焚,乾脆坐在研究所長辦公室等待。研究所長於是像催命鬼似的緊催手下技術人員,終於在2月27日上午搞完了全部工作。不料,當最後一個數據出來後,曾厚望突然患病,臥床不起,難以成行。由於時間緊迫,曹秋林經電示基地獲准,決定破例獨自將密件送回基地。

  「先鋒廠」公安處和以往那樣,給曹秋林預訂了今天去楠角鎮的汽車票,因曹這次是一人,又要派人護送,被曹秋林婉言謝絕了——根據基地的規定,機要通訊員不能與外人同行。曹秋林是軍人出身,抗美援朝時當過偵察兵,回國後又在部隊於保衛工作,一向機警謹慎,正因為如此,才被核試驗基地選為機要通訊員,承擔基地外的長途機要通訊。1964年以來的八年中,他多次執行任務,從未出過差錯,沒料到這次卻是意外,人還未離開將軍墳就出了問題。

  當下,那四個檢票的大漢見曹秋林神色迥異,料想他失竊了什麼東西,估計多半是錢鈔,便關切地詢問:「丟了多少錢?」

  曹秋林搖搖頭,臉色鐵青地轉頭扭頸冷眼四下觀望,沒發現可疑人物,遂壓低了聲音對四人說:「你們看住這裡,所有人都只許進不許出。外面這些人,不要驚動他們,發現鬼鬼祟祟的,先扣下再說!」

  「您同志是……」他們不知曹秋林是什麼人。

  曹秋林沒有回答,拉開拉鍊讓四人看了看腰間的手槍,便拔腿往車站裡飛奔而去。他一口氣奔到站長室,出示了證件,三言兩語說明了情由。

  站長立時驚出一頭冷汗,急煎煎問道:「咋辦?」

  「你馬上組織全站同志,把車站外的人都趕到站內停車場去,卡住通道,只進不出;另外,所有車輛也一律不得出站。」

  「明白了!」

  站長出去後,曹秋林馬上往「先鋒廠」公安處打電話報案,接著又向將軍墳公社公安特派員報了案。

  公安特派員小姜立刻趕到汽車站,這時所有人都已集中在站內停車場上,他進去走著掃了一圈,認出幾個在他那裡掛過號的小偷,馬上一一叫出來,讓車站職工先把他們看起來。這時,「先鋒廠」公安處長吳榮德、副處長劉城率領二三十名警察風風火火跑步趕到。曹秋林、小薑把處置措施說了一遍,吳榮德當即下令:「先搜查那五個在小薑那裡掛過號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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