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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次出馬(5)


  傅索安剛坐下,飛機就發動了,稍停即升空飛行。一個臉上還帶有稚氣的蘇軍士兵給傅索安兩人送來了早餐。女軍官邊吃邊告訴傅索安。這架飛機是飛往莫斯科的,抵達那裡後,傅索安將前往民航機場,持票飛往東京。她的任務是把傅索安送到莫斯科機常中午時分,飛機在莫斯科南郊的一個軍用機場上降落。女軍官陪傅索安在機場餐廳用過午餐後,由機場派車把她們送往莫斯科機常在機場休息室的一個貴賓間裡,克格勃的三名軍官十分熱情地向傅索安問候致意,然後又一次向她交代了任務,為首一個反復說著「拜託了」。

  最後,他們交給傅索安一個小巧精緻的旅行皮箱,裡面是傅索安這次旅行的全部證件和費用、衣服以及有關她「在莫斯科、日本上十年制學校和大學」的基本資料和簡歷,當然全是克格勃的特工專家編造的。傅索安被告知必須在赴香港前把這些資料背熟記牢,然後用附在資料上的紙張銷毀劑徹底銷毀。這種銷毀劑看上去是一張普通紙,上面還印著文字,但是只要把它撕碎後溶進開水,再放進兩片複合維生素,就能在一分鐘內把全部資料化成紙漿。

  傅索安飛抵東京羽田機場時,有一個日本中年婦女在機場出口接站。她駕車把傅索安送往東京市內的一家高級飯店,安置在一間預先定下的單人客房裡,鞠了一個躬便告辭。臨出門時,她說明天上午仍由她來送傅索安去機常1970年2月12日,傅索安乘坐日本國立航空公司的民航飛機,離開東京直飛香港啟德機常克格勃提供的所有證件毫無破綻,傅索安順利地通過了海關驗查,神情輕鬆地步出機場,招了一輛「的士」,讓駛往彌敦大酒店。

  彌敦大酒店是香港的一家中等價格的酒店,按說以傅索安偽造的身份入住其間是不合適的,因為一個蘇聯留日學生所擁有的錢鈔通常都是極度有限的,即使因為她是中國人而想去香港看一看,了卻某種心願,也只住得起最低標準的旅館。這一點,傅索安還在東京時就已經考慮過,一直考慮到香港也沒想通。但是,這是克格勃所交代的計劃中的一個環節,她必須無條件地執行。因此,只好硬著頭皮住進了這家酒店,並且要了一個寬敞的單人套房。

  傅索安下榻後的頭一件事就是等電話,她必須知道「紅色少女號」貨輪何時抵達香港,停泊在哪個碼頭的哪個位置,然後才能接受「上家」送來的情報。根據克格勃所交代的,情報到手後,她得馬不停蹄直奔「紅色少女號」,迅速遞交給她的「舅舅」。當晚,電話沒有打來。這樣,次日傅索安便不敢外出,只能百無聊賴地縮在房間裡,連用餐都是打電話讓餐廳送來的。傅索安想:如果香港方面的反間諜人員發現這一點的話,無疑是又一個疑點。抵港只不過一天一夜,已經暴露出了兩個明顯的疑點。傅索安有點害怕,深深擔心自己會被捕,但又無可奈何。

  幸好情況很快就起了變化。晚上8點鐘左右,傅索安終於收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一個略顯蒼老但又不失清亮韻味的女人嗓音,說的是帶廣東口音的國語:「喂!我要找一位從東京來的小姐。」

  這是傅索安首次間諜活動的首次對外直接接觸,她禁不住有些緊張,停頓了幾秒鐘才反問:「對不起,請問你要找的那位小姐姓什麼叫什麼?」

  「她姓馬,叫繁貞。」

  這正是傅索安護照和學生證上的名字,她估計是那個電話,便回答:「我就是馬繁貞,請問你有什麼事?」

  「有人要我通知你,你的舅舅今天下午已經抵達香港了。」

  「哦!他在什麼地方?」

  「他那條船下錨於維多利亞港的第34號系泊浮筒。記住了嗎?」

  「是的,謝謝!」

  傅索安放下話筒,長籲了一口氣。「紅色少女號」已經抵港,這個消息肯定同時也通知了遞送情報的上家,她明天大概可以完成任務了。傅索安尋思只要把情報送上了「紅色少女號」,她就絕對安全了,接下來完全可以輕鬆輕鬆。傅索安手裡有克格勃給她的三幹美元活動經費,足夠她舒舒眼服遊遍香港。當特工的人,性命是掌握在別人手裡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前一分鐘不知道後一分鐘是死是活,因此理應及時行樂。傅索安一直覺得心胸間有一股憂鬱之氣,似乎難以排泄,她想乘這個機會散散心。

  十分鐘後,第二個電話打進來了,那是一個聽上去有些陰沉沉的男低音,說著帶亞洲口音的英語。「馬小姐嗎?您好!明天可以去一號地區。」

  傅索安也用英語回答:「明白了,先生。再見!」

  所謂「一號地區」,是克格勃預先規定的對香港旅遊路線的簡稱。香港的旅遊風景線共有十二條,按區域依次分為:港島區、九龍區、大嶼山區、荃灣區、沙田區、西貢區、坑口區、大埔區、元朗區、屯門區、上水區、南約離島區。克格勃給每條旅遊線都編上號碼,讓傅索安記住,按照有關指令對號入座,去指定的風景線旅遊,以便接受情報。現在有指令讓她去一號地區,那便是港島區。傅索安打開在機場購買的香港地圖,看了一下港島區的風景旅遊點,頭腦裡產生了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次日上午,傅索安走出彌敦大酒店,在外面叫了輛「的士」,讓直接開上太平山。太平山系港島第一高峰,海拔五百五十四米,古稱香爐峰,又叫扯旗山,大凡外地來港的旅客,必登此山,否則等於沒來香港。「的士」沿著環山公路往山上駛去,傅索安無心欣賞沿途景色,只是不斷地通過後視鏡觀察後面是否有車跟蹤,她沒發現有什麼異樣跡象,這才放下心來。一會兒,車抵山頂,在瞭望台前停了下來。傅索安付了車費,下了車。

  遊覽大平山,一般均以瞭望台作為遊覽的起點。瞭望台亦即纜車大樓,是一座雄偉壯觀、造型別致的建築物。下層設有商店、茶室;向海港那面是瞭望台,從那裡居高臨下俯瞰,港島、九龍,風光盡收;上層亦即頂部,是香港有名的一家酒店,名叫「爐峰酒店」。

  傅索安下車以後,先往瞭望台下層的商店,逛了一圈,並沒有什麼人靠攏來對暗語什麼的。她想了想,估計可能是環境嘈雜,不合「上家」的心,便步出商店,轉到了向海港那邊的瞭望台。

  瞭望台這邊遊人不多,傅索安在入口處買了一架望遠鏡,拿著走到一個周圍無人的位置,開始觀賞風景。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音,說的是英語:「小姐,您是日本人嗎?」

  傅索安一怔:暗語!她一個轉身,定睛一看,面前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留著披肩長髮的年輕姑娘,看上去年齡和她差不多,臉上顯出一種自然得體的微笑,大大的眼睛裡透著暗帶稚氣的天真和難以掩飾的好奇神情。傅索安心裡閃過一個念頭:瞧她那副樣子,別是湊巧問上這麼一句話了?但傅索安還是用英語回答了規定的暗語:「不,我是中國人。」

  「中國人?您出生在中國何地?」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把手裡捏著的一枚三角形徽章別在胸前第二顆鈕扣下面。

  暗語,暗號全部對頭!傅索安心裡一松,隨即回答:「我出生在唐山,祖籍是浙江吳興。」

  「哦!」那姑娘點點頭,卻沒遞過來什麼情報,而是飄然而去了。

  唔!這是怎麼的?傅索安皺皺眉頭,這個情況那幾個蘇聯軍官可沒交代過呀!轉念一想,暗忖多半是此處不適宜傳遞情報,那麼自己應當跟上去。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朝姑娘走去的方向趕去,出了瞭望台,沒見對方的影子。想了想,又去另一面的商店、茶室尋找,還是沒有。傅索安買了一瓶礦泉水,慢慢地喝著,指望那姑娘能去而複歸。但是,一瓶礦泉水喝完,對方也沒露面。

  這樣,傅索安就只好去對面的山頂餐廳去碰碰運氣了。山頂餐廳是一家歷史悠久的餐廳,分室內和室外兩部分,坐落於熱帶花樹叢中,充滿著濃郁的南國風情。傅索安步入餐廳,室內室外兩個部分都找了一遍,根本沒那個姑娘的影子。她剛要轉身離開室外餐廳,靠裡側一張餐桌旁坐著的一個小販打扮的禿頂老頭忽然站了起來,朝她招手。傅索安心裡一動,馬上走了過去。那老頭剛吃完一碗面,旁邊地下放著一堆用藤編織的器具:各種形狀的籃子、大大小小的箱子、盆子、矮凳。見傅索安過去,他笑吟吟地開腔道:「小姐,你是外來遊客?買一個箱子吧,挑個小巧玲瓏的,好放了東西送人哩。」

  傅索安尋思自己是等著接情報的,這裡等不到還得去「遊覽」太平山上的柯士甸山道公園和山頂公園,再不行,還有什麼炮臺山、張保仔古道、動植物公園要走的,拎著這麼一個二尺長、一尺寬、半尺厚笨傢伙怎麼行?於是連連搖頭:「我不買。」

  小販聲色不變:「小姐,我知道你祖籍浙江吳興,我是浙江嘉興人氏,咱可是同鄉啊!你就成全老頭子一筆生意吧!」

  此語一出,傅索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馬上掏錢買了一個。

  小販順手送給她一個小籃子,打開箱蓋放進去,又蓋上,扣上插鉤,嘴裡自言自語道:「剛才有一個穿黑西裝佩三角徽章的姑娘也來成全過一筆生意,她現在去爐峰酒店用午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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