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車進原野,毛甯邵加大油門風馳電掣一般。早春空曠的原野、遠處夢幻般的黛山唰唰掠過,蔣經國眯起眼睛,將窗玻璃推開一隙,蘊著春意和泥土氣息的冷冽風兒襲進車內,蔣經國為之一振,劉己達卻打了個寒噤,蔣經國粗大的手掌便拍拍劉己達的手背:「劉兄,不必過慮。哪怕盤根錯節亂麻一團,理不清還斬不斷?贛南是前方的後方、後方的前方,無論從軍事還是政治上來看,都極其重要呵。二萬三千平方公里土地,統轄十一個縣城,一百六十萬同胞,就是我們的基石和依靠,只要我們下決心,不怕一切困難,一定會出現一個新贛南的!」

  就見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天色,似有陽光縷縷欲穿透厚厚雲層,車窗外便掠過淺淺顯顯的暖色。

  一絲苦笑就刻在劉己達的嘴角: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從南昌到贛州並不多的接觸中,劉己達分明觸覺到這位太子血液中靈魂中燃燒著真誠和熱情!那一覽無餘的坦誠那近乎熾烈的激情,在老謀深算玩弄權術的官場上似乎是很可笑的,透著幼稚單純和沒有心計。可這恰恰又是渾渾噩噩爾虞我詐的官場中最稀罕的,因而也是最珍貴的吧,何況還有太子這麼一種特殊的身分!真誠熱情反照出齷齪冷漠的渺小,這似乎讓他嫉妒,可又分明叫他心悅誠服地羡慕和敬佩呵。

  他也並非庸碌之輩呵。

  想那第四次圍剿時,復興社頭目康澤來到江西任南昌行營別動隊總隊長,在星子縣海會寺設立大規模的訓練基地,他劉己達就是別動隊的設計委員和軍法官,康澤蠻器重這位文韜武略都來得兩下子的宜豐老俵。西安事變以後,他劉己達還是準備派到陝甘寧擔任專員、縣長的人選之一呢,只是因為共產黨不答應,才未成行。熊式輝原是巴巴地從康澤那兒要來了他,派他去那是非之地當專員兼保安司令,實指望贛南三個保安團看在都屬復興社大系統的份上,由他劉己達為緩衝坡,息事寧人,化干戈為玉帛啊。

  想當初來贛州上任時,他的胸臆也激蕩著進取和事業的渴求,那部雖嫌舊了點但仍氣派的墨綠色雪佛萊小轎車,載著他一家三口,一路順風抵達贛州時,正是國共再次攜手合作之際。陳毅、項英率領的贛南遊擊隊苦戰三年終出山,他與陳毅談判,曲折回旋後也終順利送這支武裝離了贛南、去到贛皖前線抗日。看那陳毅,魁偉瀟灑、滿腹經綸、縱橫捭闔、文武全才,他雖稍遜風騷,但也將事辦得圓滿順溜,算是出了風頭、打響了第一炮吧。

  也就增強了去舊圖新的改革信心。剛剛禁煙土禁賭博,破獲了一小團夥,順藤摸瓜圍捕了一小頭目時,賴天球就蠻橫地強令他釋放人,劉卓夫、王廷驥亦呐喊助威、施加壓力。他劉己達豈是沒經過風浪的無能之輩?豈肯在小河溝裡翻船?再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量賴等也不至於把事做絕吧?就不讓步,依法執行。搞政治沒有鐵腕還行?!這就進一步激化了矛盾,賴、劉、王舊恨新仇齊湧上心頭,以硬碰硬,我保安團不進你贛州城,你專署的官員敢出贛州城門不?叫你有來無回,自古強龍鬥得過地頭蛇嗎?他劉己達就由強龍成了替罪羊,不,簡直就成了只縮頭龜,這贛州城不是形若通天龜嗎?窩囊至極呵。

  南康縣城就近了。

  蔣經國又打開話匣子:「我們來得不合時令,若是初夏,田裡地裡壟頭壟尾,到處紅燈籠辣椒,城裡鄉下,家家戶戶的屋簷下,竹叉子一串串的也是紅辣椒,南康人嗜辣嘛。那南康辣椒醬說是清朝給皇帝老子的貢品呢。都說:江西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我看江西老俵辣得夠可以,南康人就更辣。你說呢,我的老俵兄?」。

  除了苦笑,劉己達無言可答。他與保安團的關係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算嘗出了辣味。後熊式輝請蔣經國調解,因蔣經國亦負責這三個團的督練。蔣經國滿口應允,將賴天球從南康縣的潭口接到贛州督練處苦口婆心勸解,又請劉己達與賴天球吃了一頓飯,礙于蔣經國的面子,雙方關係看來緩和了些。這不,蔣經國又熱心熱腸、趁熱打鐵,硬拽著劉已達一道去潭口保安團駐地,視察、慰問,消除前隙唄。

  唉,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吧。劉己達的心中忐忑不安,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賴天球的秉性,他劉己達又不是不知曉!小蔣終究嫩了點。

  南康縣城一晃而過,劉己達也無心觀看。車近潭口,只見橋上衛兵林立,荷槍實彈,劉己達的臉便灰了,不祥之感又沉沉壓在心頭。看小蔣,神態自若;看車內,連個警衛都沒有,小蔣也是太自信了。可事至如今,只有硬著頭皮下車了。

  道是無晴卻有晴。

  已是下午三、四點鐘了,淡黃的太陽還是掙扎著出了雲層,把那懶懶的卻暖暖的光暈鍍滿人間。

  團長賴天球已將保安團列隊,齊嶄嶄立於保安團團部——一幢大祠堂的門口,見蔣經國一行下車走來,便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蔣經國笑容滿面舉手致謝。他與這些保安團官兵還是蠻熟悉親近的。賴天球等三個保安團曾調集贛縣歸他督練,他定期輪番召集各團講話,又每每提前到操場,與連排士兵嘮家常問寒問暖,而且還總能立竿見影解決一些實際問題。這樣的太子長官,士兵們還真沒見過呢,一時間,小蔣威望陡漲,三個團還聯名電請國民黨中央,請求改編為中央的整編師,擁戴蔣經國為師長,只不過蔣介石對兒子的感情實在複雜難言,未予批准罷了。

  賴天球也大步上前,握手歡迎:「蔣處長大駕光臨,不勝榮幸之至。賴某已聊備薄酒,為蔣處長接風洗塵。請——」

  隻字不提劉己達,連眼角也不掃一下,可又奈他何?他不僅重兵在握,他的嫡親外甥沈發藻,就是設在於都的國民黨軍官學校三分校的校長呢。

  蔣經國朗聲笑著,拍拍賴天球的手臂:「賴團長,何必文縐縐咬文嚼字。你看,劉專員百忙之中抽身出來,專程來看望你、慰問保安團嘛。」蔣經國是最討嫌酸文假醋的。

  賴天球這才略欠欠身子,皮笑肉不笑:「豈敢。豈敢。」

  劉己達惱怒不得,只在心裡罵一聲:君子不跟牛鬥力。他很有點忌怕這些全副武裝的保安團,似潛伏著肅殺之氣。

  「蔣處長,是先進團部小憩?還是先對弟兄們說幾句?」

  那還用問?演講是蔣經國的天才,亦是蔣經國的嗜好。十六歲時他去到蘇聯,異國他鄉十二年的生涯中,他最崇拜的是托洛茨基。托洛茨基非凡的記憶力和演講的天才,對他影響尤深。於是他的演講風格便儒染上俄羅斯民族奔放激越的風采,又加之通俗易懂、深入淺出,便很有鼓動性和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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