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華子良傳奇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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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睜開了眼,猛覺眼前銀珠閃動,是華子良手縫中滴下的水。好清涼啊!好爽快!他完全清醒了。 他輕輕呼喚一聲:「同志!」 華子良聲音顫顫地:「同志!」 「你受驚了!」 「你醒過來了!」 兩位堅貞不屈的共產黨人,在回歸途中相遇了! 「同志。」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它更親切了,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這兩個最珍貴的字眼兒中間了…… 「同志,俺不行了……」 華子良猛地去拖他,抓他的手:「我背你走」。 「不……」大漢猛撕自己的衣襟。 「不,不,不!我馱也要把你馱起來!」 「嘩」一聲,大漢衣襟撕下了。 「同志,請把這,交給黨……」 華子良流著眼淚,掩埋了烈士屍骨,久久默立在血頭,再向平平的墳頭深深一個鞠躬,撒開大步趕路了。 第十五章 一 暴風雨很快來了。一瞬間,雷鳴電閃,風雨交加,華子良迎著暴風雨在荒山中急行,他猛覺自已左腿有些異樣地抽搐、刺痛。他以為是自已走得過猛了,腿肚在抽筋,用手去揉揉就會過去的。他坐下來,但剛一伸手。就被嚇了一跳。他的手觸著了一片粘粘糊糊的東西,那是血。他受傷了!在同遲汝昌搏鬥的時候,他被一塊尖利的山石劃破了,心情過於緊張的時候,感覺不到疼痛,現在一見傷口,頓覺疼痛鑽心了。 華子良瘸著腿,來到一條山溪旁。他清洗了血污,撕下一塊衣襟將它緊緊包纏著,覺得疼痛減輕了許多。他用清涼的山溪水澆了頭,洗了臉,自覺提了神,來了勁兒,只是那濕衣服裹得他有點不舒服。 坐一陣,太陽升起來了。遠近山頭,一片片樹林,林梢抹著朝暉,亮亮的,寂寂的。沒有炊煙,沒有人聲,只有近處幾聲鳥語,把那空山襯得更寂靜。華子良心定了:在這荒無人煙的山間白晝趕路。 他走在一片油桐樹林裡。那些油桐樹不高,幹壯枝粗,細枝斜逸橫出。秋深了,葉片飄黃,累累垂垂的油桐果顏色已經變黑。 一連幾日就在這無盡的油桐林中度過。這油桐林全長在一片乾燥的山坡上。地上無水,無草,沒吃沒喝。在這些時日裡,華子良好幾次跑到遠處的溪水邊,跑到一些低濕的地方,去找水喝,去掘些草根根嚼著。解了饑渴,又回到油桐林子中。林木隱蔽,行走總要保險些。 他的傷漸漸加重了。傷口潰爛了,化膿了。一條紅筋直竄胯彎彎;周圍紅腫擴大了,腫得發亮。他的腿越發瘸得厲害,邁步就疼。但是倔強的華子良,依然不顧一切朝前走。 這日黃昏,華子良爬完那片油桐林,爬到山彎一座小廟前,昏厥過去了。恰在這個時侯,一個身著青色僧衣的小尼姑,肩挑水桶,去山下取水。她剛拉開門,驀地驚怔住了。慌慌地跑轉去向師父報告。 她師父並沒有在禪堂念經,而是在庭院來回不停地走動。這庵主並不老,年紀約四十出頭,中等個,瘦瘦的。聽見腳音響了,停步扭頭過來。 小尼姑大口喘著氣:「三先生,門口有個人……」 這聲稱謂好奇怪:佛門有這稱呼麼?不,這小尼姑平素也不這麼喊,也是叫師父。此時,她是情急了,說話走了嘴。 老尼姑臉色青黃青黃,只有那對眼珠兒。好似石層中間的煤塊,閃著烏亮。 小尼姑還在不斷地說:「師父,一個人躺在山門口,腿上流著血……」 老尼姑臉上肌肉微微抽了抽,冷冷吩咐道:「大門閂了嗎?取你的水去——從後門。」 那小尼姑自去挑水了,邊朝後走,邊回頭幾次看師父,但見師父臉兒朝大門,欲動又未動,神情有些不定的。 小女尼走得不見了,那老尼姑迅即走到山門內,側耳聽,門外悄無聲息的,再湊門縫瞧,她瞧見了昏臥在地的,蓬頭垢面的華子良…… 小尼姑挑水回來時,老尼已經回到庭院中,站在一株合抱古柏旁——那老柏樹已被雷火劈去大半樹身了,梢頭上,一半樹枝枯焦,一半樹枝猶自枝繁葉茂。她對小尼說:「把水倒進缸,開門去看看。」 小尼姑空著雙手又出來,師父好象在等她,兩人一同走到大門去。 門開了,師父輕輕一搖頭。大發慈悲,兩人吃力地把華子良抬進一間僧房裡。 師父讓小尼快去把藥箱拿出來。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木箱兒,而是一個小小的長方牛皮匣,一邊有個淡淡的白圓形圖案,圓形內有個隱隱的紅十字——像是被人故意抹去的,但又沒有抹淨。上有一個皮把手,中間皮頭磨得亮亮的,顯示這箱兒已是一件陳年舊物了。 藥箱打開,裡面是一格格的瓶瓶罐罐兒。酒精、碘酊、紅汞、紫藥水。銀亮的刀、剪,小巧的鑷子,還有雪白的藥棉,細細的紗布……這一切全是一個現代醫生所備的。和尼姑的衣著神態,極不協調。 那老尼熟練地洗血污,洗傷口,消毒,動刀,排濃,包紮,手腳那麼輕,那麼熟,神態又是那麼安祥。 她們把華子良抬上床,掖好被,輕手輕腳退出來。「隔一會兒就來看看他。」這是老尼最後輕輕叮囑的一句話。 經過治療後,華子良的燒退了,神志清醒了。當他明白自己身住小庵時,內心十分激動。這間屋子很素潔。它是舊的,木條已變成褐色,擦得顯了木紋。桌是舊的,椅是舊的,然而卻是纖塵不染。臨窗的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摞書:有線裝的,有平裝的,還有精裝的。有筆,有硯,一切都放得井然有序。桌的對面是一張大床,蚊帳是藍麻布的,被子,臥單是藍棉布的,枕是長方形的,也是藍布。只有帳鉤是個銅鉤,枕頭的端頭是塊紅布。在夕陽的微光裡,這兩個物件反映出一點黃光和紅色,使這間屋子有了點生氣。 師徒倆都穿著緇衣。老尼在輕聲問:「那人能走動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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