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華子良傳奇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
華子良本欲慢吞細嚼——至少在人面前得裝出這個樣子,但飯一進口,他卻吞得急急的了……青頭皮看見這位商人,吃飯和別人不一樣,吃完飯後,又癡癡坐在椅上,他心中忽然生了疑。 華子良終於躺下了——他想迷糊幾個小時,天亮就走!但剛一合眼,猛聽樓房背後鄰家院內,腳音雜遝,有人說話:「表少爺,你們就住在這裡」 華子良翻身起床,走到窗口一望,一下呆了:在枯黃色的燈光下,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小白臉軍官和那女人,正由一個提燈的中年人帶路,把他們往廂房安置。 「謝過管事先生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這是陳大爺吩咐的。」中年人在謙遜。 話聲清清楚楚。人影清清楚楚。這廂房與旅店之間,只隔一道圍牆,距離十來丈遠。 華子良心緊了! 三 陳舵把子是當地義雲堂的龍頭大爺,年約六十來歲。身體乾瘦,但步態穩健,威武未減當年。尖尖下巴上,生著稀稀疏疏的幾根白鬍鬚須。下唇右邊,長著一個黑痣,上有一根長毫。此人表面上裝出慈和的樣子,嘴裡喊「仁義」「道德」。實則心地陰毒,好取不義,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他上與官府,息息相通;下與四鄉碼頭,勾連相絆。一張名片走三縣,上上下下叫得響。此人同其他舵把不同的是不好女色。這是他年輕時候用血換來的教訓,那時,他是本堂已故三舵把子手下一名當家管事,曾和附近場鎮上一個名叫七仙姑的打得火熱。一日,正臥在煙榻上同那女人廝混,七仙姑裹好一個煙泡,嬌媚媚地湊身過去,要把象牙煙管塞到他的口中,他猛然春情發作,扭頭便要去親她。她撒嬌,就勢一滾,把身子歪在一邊。恰在這時,「啪啪」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從女人頭顱連珠穿過,頓時鮮血直流。他被嚇懵了,癱瘓在那裡,他以為自己完蛋了。等到猛省過來,發現自已依然活著,原來這是他的情敵對他下的毒手。一朝被蛇咬,見了井繩也發怵。從此,他不再同婦人胡鬧了,就是婆娘亡故之後,他也不近女人。就為這點,他少擔了許多驚駭,也博得不少堂口的敬重、敬畏。 此時在深,他早已倒床睡下了。今夜睡得很不沉實。當家管事來叫他了,他霍地從床上爬起,一問情由,方知是他表侄不期而來。陳舵把子披衣出房,見表侄還帶著一個青年女郎,體態風騷,一瞧便知是個煙花女子。陳舵把子面有不悅,又瞧了一眼表侄,心中不滿地想著:「年輕輕的,放著前程不奔,為啥要搞這個名堂喲……」 他見二人神色愴惶,知道走的不是正經路,一時不想多言,冷漠地吩咐管家,把他倆帶到西廂房去安置了。他心中不快地回到床上,再也睡不著了,想起他年輕居孀的表姐,想起這個對不起母親的、不成氣候的表侄,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華子良此時心在急促地跳動,不是冤家不聚頭呀,走了老半天,又在這裡碰上他們了!及至聽到他是袍哥陳大爺的表侄,心情更緊張了。華子良深知,四川這地方,袍哥組織的勢力極大,它們如同毒龍伸須,深入到社會各個角落。這些人和官府本是一家。逃了這半夜,竟然鑽進虎口裡來了。想到此,華子良心中顫慄起來了。 他決定馬上就走。於是躡腳出房,返身將那房門輕輕拉攏,然後輕移腳步,慢慢下樓,向店門挪去。走到賬房,但見櫃檯內一盞殘燈幽幽,那青頭皮夥計正在兩張桌子搭就的便鋪上 齁齁大睡。他想開門逃走,又怕驚動此人——他已意識出這青頭皮並非一個善類。他只得踅轉身來,又輕步上樓,強到鋪上再躺下。他斜視黑洞洞的窗戶,心中好不著急。時間過得這樣慢呀,黎明的微光怎麼不來?樓下通鋪,那如雷的鼾聲陣陣傳來。勞累一天的苦力人,正在黎明之前甜睡,可鼾聲卻增加著華子良的陣陣焦躁啊!他坐起來了……忽聽有人翻身咳嗽,爾後鼾聲一下消失。「喔喔喔」雄雞啼鳴了。華子良翻身起床,決定搶在眾家旅客前頭,他不慌不忙來到櫃房,拍醒夥計:「小哥,請開門,雞已經叫了!」 青頭皮以為是哪個推車或抬轎的,不知趣來攪擾他的睡眠,很想熊出一句:「我不知道嗎?」揉眼一看,見是穿綢衫的華子良,話兒吞下了,轉口道:「這麼早呀?」 「我有點急事,這是我的店錢。」華子良笑著。 青頭皮把門開了,華子良匆匆離去。不知為什麼,青頭皮總覺得這個客有點奇怪。 四 就在華子良離去的那條路上,一輛摩托車迎面「突突」而來,晃過店於,轉彎駛入一條小巷,來到陳舵把子庭院門前停住。 下車以後,來人快步登階,緊敲黑漆大門。 這天陳舵把子早起來了,正在前院方磚地下一株古柏之旁,緩推雲手,低邁拗步,野馬分鬃,白鶴亮翅,練著太極內家舉法。聞聽敲門之聲,他心中又不快了:「這是哪家不懂規矩的小子,不明白這是我的練拳時間嗎?……」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不當回事地練下去了。 「篤篤篤篤」,敲門的聲音更急了。管事被驚出來了。他不敢驚動陳大爺,自去把門開了。 閃進一個穿黃軍裝的軍人,急切切的,聲言有要事要面稟陳大爺。 管事把他引進來了。 來人神色慌慌。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