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霍英東全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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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沒有完全放手給你的兒子去做,這是不是出於什麼考慮?」 「現在不是不接班,但要講一定階段。……做生意,沒有任何模式,但一定要穩紮穩打。香港的歷史,表面看來好似造就很多成功人士,但香港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社會,不容易對付。我只希望子女們慢慢趨於平淡,而不是接班問題。」 「但你家族生意這麼龐大,要有人繼承下來,要發揚光大。南沙雖然是以基金會的名義開發,但其實也是家族的生意。」 霍英東還是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始終只希望子女們讀書叻(好)些,受好的教育,做一個專業人士,做一個平凡的人。以我自己的經歷來講,做生意不容易的,要有很多方法才行,比如十幾年前搞信德中心時,李嘉誠他們……」 「這又關李嘉誠他們什麼事?」 霍英東吞吞吐吐地說:「信德中心的地皮是我們(信德集團)買的,後來找李嘉誠、郭得勝、鄭裕彤他們一起發展,大家合夥5億港元。但信德中心起好之後,正是地產低潮時期,市道不好……李嘉誠他們就建議把信德中心賣掉,之後大家計數……這件事,我很難解釋清楚。但我那時對他們講,我不反對他們賣信德中心,但我那部分一定要保留。結果,他們賣掉他們那部分,我那份就不賣……」 「這件事跟你的子女接班問題有什麼關係?」 「這件事,我很難講清楚,不好解釋,但有一點可以說的是,香港社會很複雜,做生意風險很大。歷史上,總是說『富不過三代』,『永安』正逐漸衰退。你的子女,他們怎樣接班是另一回事,但關鍵是要對國家、社會、香港問心無愧……」 對家族內部的事,霍英東向來總是不願多談,甚至是諱莫如深;所以一談到子女們的接班問題,霍英東含糊其辭、欲言又止,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事實上,自霍英東20世紀80年代初期發現自己身患癌症之後,他就已經有意識地培養震霆、震寰、震宇三兄弟執掌家族生意。這三兄弟的分工是,震霆主理對外公關事務,時常隨父親霍英東奔走於內地和世界各地;震寰負責公司的行政、財務管理,實際上是行使霍氏集團行政總裁、董事總經理這類角色和職權;而震宇則重點負責南沙開發區的事務。 另外,霍氏三兄弟還在社會事務方面扮演一定的角色。其中,震霆是香港多個體育團體的負責人,還是第八屆全國政協委員;震寰曾任香港培華基金會主席、香港中華總商會常務董事、中華全國青聯副主席、香港青聯主席等公職,現在還任廣東省政協常委、中華全國工商聯常委等職位。 很明顯,霍英東除了培養震字派的三兄弟逐漸掌管霍氏集團的生意外,還有意讓他們多一些參與社會事務。霍英東這樣的安排,不知道是否希望這三個兒子都像他一樣,不要讓世人認為他們只是一個純粹的商人? 〖結語〗 不需我再多講,讀者已經從以上幾十萬字的文字中,瞭解到霍英東是一個多麼不平凡的人。說他是香港20世紀罕有的商業奇才、一代超人,相信讀者也深有同感。 霍英東無疑是香港開埠以來最成功的商人之一,其成功過程,可能比任何一個商人的發跡經歷都要艱難,更富傳奇色彩,這當然是由於他低微的出身、淒慘的童年、艱辛的創業……但更主要的,是在他發跡之後,他所要面對的政治歧視,以及由此生髮的種種困擾…… 而這種困擾竟如斯悠深和沉重,於是悲劇般成了霍英東一生揮之不去的陰影、掙脫不了的樊籠。 在香港,有哪一個超級富豪,當他發跡之後,會像霍英東那樣如履薄冰地生存?在商界,霍英東以穩健著稱,於是有霍英東做生意如「鋼索吊燈籠」的說法;而在人生道路上,在處理與港英當局的問題上,他的處境也仿如走在吊於半空的鋼絲上,險象環生。 霍英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做人,戰戰兢兢地處世。在香港,他總是沉默寡言,與世無爭,與人無爭,寬容別人,有時別人有負於他,他也是默然處之。 但是,這種獨特的生存方式,也變成霍英東的優點:拿得起,放得下,輸得起,願吃虧;處事低調,不愛張揚,不愛抛頭露面,不愛自我宣傳,絕沒有那種自高自大的陋習和自我表演的「騷味」(表演味)。 其結果是,這麼多年在商界、體壇和政治事務方面,他的地位都很超然,既超脫圈內的各種紛爭,也廣為各派勢力所接受和尊重;有不少像何賢、利銘澤、胡漢輝、李嘉誠這樣的好朋友;幾乎沒有樹敵——而且,最主要的是緩和了與港英當局的關係,保護了自己,保存了實力。 「能伸能屈」其實就是貫穿霍英東一生的主要特點,也是他最成功、最為人津津樂道之處。廣東方言稱:「能伸不能屈是一塊木,能屈不能伸是一隻蟲,而能伸能屈者則是一條龍。」 可以說,霍英東就是這樣的一條龍。 因為港英當局的歧視,霍英東在20世紀60年代後期不得不逐漸淡出香港地產行業,但之後他在香港體壇和國際體壇的出色表現,卻又使得他比同輩的大商家們多了一份成就和榮譽,也比他們更有國際知名度和影響力。無可置疑,霍英東肯定是20世紀最出色的華人體育社會活動家。1992年,世界最著名的體育學府——美國春田大學授予霍英東人文學博士學位;1995年,國際奧委會授予霍英東榮譽獎章,也可視為霍英東在體育活動方面成就卓越的佐證。 霍英東從來沒有蹉跎歲月,但港府的歧視,卻使他眼巴巴地望著香港經濟飛速發展的黃金機會擦肩而過,而他本人,也不能繼續與別人分享香港經濟繁榮的碩果。雖然霍英東從來沒有對此流露過半句怨言,但不少人還是為此深感遺憾,因為若有霍英東的參與,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工商界(尤其是地產界)可能會更加異彩紛呈,更加活躍繁榮。 但是,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中國的改革開放和香港1997年回歸中國這兩件世紀大事,卻又不期然地給霍英東提供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霍英東是最早一批進入中國內地投資的香港商人,他也可能是改革開放後10多年間,在內地投資最成功的香港資本家。 1995年1月,港府轄下的香港大學,把社會科學博士學位授予霍英東,應該不是偶然的。港大把博士頭銜授給一個人,本是一件平常小事,而霍英東也未必在乎這個頭銜,但對於長期以來從未得到任何與港英政府有關之名譽的霍英東,此事卻有另外一層象徵意義,那就是:香港社會已經調整對霍英東的態度,霍英東將更為香港社會所廣泛接受。 霍英東自己在兩次歐華學會研究會上演講時,也在言辭之間,表露了這種心境和意識。第一次,他講:「中國已不是150年前的大清帝國的時代了,英國也不是維多利亞盛世皇朝。」第二次,他說:「相信大家都會明白,今天的中國確實不再是第一位港督缽甸乍時代的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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