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火鳳凰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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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五四的火炬〗 一 苦娃子 「生在富人家一世享福,長在窮苦窩永世命薄。」這句老話難道真應驗了嗎?社會主義新中國的人們誰相信這種宿命論呢?可是此時我仿佛看到慈祥的母親那愁苦的臉容,嘴唇翕動著。 「唉,孩子,你一出生就嘗夠了黃連苦啦!」 四川省下川東揚子江畔忠州城內,三牌坊進士第秦府門外的古井旁,那高高挺立的千年大黃確樹忽然景象清晰了。我就是1905年8月中秋之夜出生在這樹下荒草地裡的呀! 我的遠祖是彝民,和明末抗清英雄秦良玉同族,秦良玉保明反清到底,老死家園,清皇室卻「不咎既往」,予以表彰獎勵,企望秦氏後代為其效勞。 我的父親薄有田產,卻經營無方,到我出生時,家庭已開始破落。我的母親是一個貧苦農家的女兒,面容姣好,被祖母倚仗權勢脅迫到秦家為兒媳,實際作為她的僕役使喚。母親勤勤懇懇,侍奉祖母,絲毫不敢懈怠。祖母死後,兩個姑母和嬸娘立即現出凶相。辱駡母親出身微賤,唆使我的父親在中秋之夜把我母親打出家門。當時母親已懷胎足月,可憐我就這樣生在了秦公館門前的荒草地裡。 幸虧我伯母叫她家的女長工索大娘把我抱回秦公館,並差她對我父親說:「這是你秦家的女將,又是你的親生骨肉嘛,你不要誰要呀!」父親發脾氣要摔死我,還是索大娘一把搶過來,將我送到深山老林外婆家,靠喂米糊才長大的。 我外婆、舅媽、表嫂三代寡婦,相依為命種莊稼。外公。舅舅、表哥都是被官兵殺害了的,舅媽老是清晨扛著鋤頭下地去,在那老虎、豹子、蟒蛇出沒的原始森林裡勞動。她什麼兇狠的東西都不怕,常說:「老虎敢來咬我,我一鋤頭能挖掉它半個腦袋!」人們把我舅媽叫做「女武松」。 外婆一家待我很好,我也很愛她們,儘量幹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勞動。七八歲時,我已能在樹林拾松蛋撈松針回家做柴燒了。不幸,外婆、舅媽相繼去世。表嫂跟母親一起到離城十裡地的玉溪給我的姨媽家種地,還給別的人家打零工。母親把我寄養在忠縣的伯母家上小學,索大娘把我當成親閨女看待。伯母是我父親的親嫂子。我的伯父不在家,他帶著寵妾去浙江當知縣去了,留下伯母過著孤寂的生活,就住在我父親家對面的一個院落裡。她每日上午九十點鐘早餐,下午三四點鐘午餐,夜裡九十點鐘晚餐。若按她這個時間吃飯,我就沒法上學了,全靠索大娘把伯母的殘羹剩飯拿來安排我的三餐,才沒有耽誤我讀書。 舊社會的僕人不算人,水井旁黃桷材下的一大片土地都歸索大娘耕種、收割,家庭粗活如挑水、劈柴、做飯、洗衣。灑掃,也統統歸索大娘一人承擔,由於操勞過度,她得了吐血病,主人也就不要她了。沒有了索大娘,我的日子也就更慘了,但還是克服一切困難勤奮讀書。 小學畢業後,本地當時沒有女子中學,我便跟母親下鄉給姨媽家放牛。從此不復聽到外婆家那深山老林裡陣陣松濤的吼聲了,桃子、李子、桔子、袖子、核桃、板栗、石榴、花紅等果實成熟時期我也不能爬上樹去摘吃了。到第二年,即1918年,我13歲時,正在萬縣警備隊任職的二哥秦仲文把我帶到萬縣上了半年女子初級師範。暑假考取官費(那時四川每縣招兩名官費生),我便獨個兒千里跋涉,去成都四川省立女子實業學校上學。當時的時代思潮是實業救國啊! 二 五四火炬照亮我 1919年,五四的熊熊火焰燃遍全國,學生愛國運動風起雲湧。成都高等師範學校學生劉硯僧、王維徹、袁詩堯。張秀熟、楊麗堅,還有附中學生劉先亮、吳先優等,團結全市學生掀起了愛國運動的熱潮,聲勢浩大,他們拍發電報,聲援北平愛國學生,聲討北平賣國政府,呼籲各界一致反對北洋政府在「巴黎和約」上簽字。 一天,在舊皇城壩即高等師範致公堂前的廣場上,聚集了各校學生萬人以上,人們發表演講,遊行示威。走在遊行隊伍前面的是四個女學生代表:杜芰裳、劉廉冰、萬郁文和我,我們扛著四面紅黃藍白黑五色國旗,雄赳赳地率隊前進,打破了「內言不出,外言不人」的女學生不能抛頭露面的舊習俗。一路上,學生們高呼「反對賣國政府!」「打倒賣國賊!」「反對二十一條!」「還我青島!」「打倒奸商!抵制仇貨!」並向督軍署督軍熊克武、省長請願,還通電全國各省市各縣,號召反日救國,開展反對仇貨(即日貨)運動。記得益州女校代表盛紹堯在少城公園演講,她高呼:「頭可斷,志不可奪,身可殺,名不可汙!」激昂慷慨,十分感人。 後來,學生們紛紛到有仇貨的商店,把仇貨放火燒掉。奸商氣急敗壞,便收買流氓打我們。一次我們在名遠樓開會,忽然沖進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見學生就打。在對仗中,我被打缺了一隻牙齒。最終我們還是把歹徒打跑了。 女學生們十分活躍,她們在大街上三五成群散發傳單,不管那前呼後擁、四人抬大轎裡坐著什麼大官大軍頭,都把傳單從那轎簾上半截透氣觀風的四方窟窿眼塞進去。 在運動中成立了「四川學生聯合會」,創辦了四開大張的《學生潮》報。接著《星期日》、《新空氣》、《直覺》、《半月刊》等小刊物相繼出版。文化宣傳盛況空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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