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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二、父親由遠而近……

  姐姐離開西安去敵佔區後,我淡忘了父親。

  1946年在蘭州上中學時,聽說我父親在日本帝國主義投降前夕起義到了共區。有次我無意中向同學談起了這事。沒幾天,就有不認識的人來家查問我父親在哪裡?我很納悶。同學幫我分析,說可能是軍統特務幹的事。這才知道中學情況也很複雜,才知道國民黨和共產黨是作對的。好不容易剛停息了抗日的烽火,怎麼就又打起內戰呢?對國、共兩黨,我都不瞭解,但因父親和姐姐都去了共區,我在感情上有點自然地傾向共產黨。也許這是我一年後到北京師大上學,思想無阻礙地很快投入中共領導的學運的一個潛在原因。

  全國解放後,1953年父親調來北京鐵道學院工作,彼此都忙,很少見面,我被打成右派後,就更沒時間,沒心情,沒條件和父親接觸了。直到我被改正,母親去世後。九十年代了,他要我幫他跑中央組織部申請恢復大革命時期黨齡,這時我才從他的口述、自寫材料和他當年的部下寫的歷史資料中,明白父親原來對打破舊社會、創造一個新中國;對引導他革命的中共党有深厚的感情。所以他在秋收起義中損失了隊伍,失散了組織後,一直想返回黨的懷抱,終於在幾年後拉了一支隊伍以起義的方式回到了黨裡。

  他的人生道路是曲折而漫長啊!

  (一)逃出滿門抄斬的娃兒

  父親現名鐘皿浪,曾用名有鐘健魂、鐘岳張、鐘泡影、鐘血浪。1903年12月出生在湖南岳陽縣張家村。其父張寶根又名張漢臣,哥老會小頭目,參加黃興領導的反清革命活動。父親四、三、四歲時,滿清官兵進村對反清者及其親屬施行滿門抄斬。危急中,祖母帶父親逃離老家,到岳陽找到曾和祖父一起當兵的好友鐘繼昌,請他照料。鐘繼昌在平江開了個小雜貨鋪,收留了他們並叫父親改姓鐘隱蔽下來。鐘繼昌送他上私塾讀書。父親九歲左右,鐘繼昌也被滿清政府抓走處死。他們生活更不好過了,父親一邊讀書,一邊上山砍柴、放牛,還到汨羅江吳公市紅茶廠當過兩年童工。祖母替人洗衣、繡花。

  父親十五歲時,隨鐘繼昌的弟弟到長沙,進入長郡中學上學,取名鐘岳張,晚上就在他鐘叔叔開的旅館記帳。

  (二)步入革命

  1920年父親十七歲,參加了當時長沙省長兼湘軍司令、老同盟會會員譚延闓組織的湘軍(同盟會是孫中山1905年在日本組織的,其政治綱領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1921年孫中山在廣州擬北伐護法,譚延闓率領湘軍星夜趕到廣州支援,父親隨軍坐船到衡陽,然後步行至廣州,日夜行軍趕到廣州平息了反叛孫中山革命政府的暴亂。

  1922年在廣州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中國國民黨。譚延闓保送他到滇軍講武堂(軍官學校)學習。

  1923年冬畢業,仍回湖南湘軍,參加創辦湘軍講武堂的工作。父親說:「當時在湘軍講武堂我由排長升至副連長。講武堂很正規,穿戴也講究,呢子大衣,紅緞裡,長馬靴,馬鞭,學騎馬和學習使用各種武器,神氣得很。」他眼中充滿青年得志的回憶。

  1924年春父親又隨湘軍到廣州,湘軍改為國民革命第二軍,魯滌平為軍長,李富春為軍政部主任,父親為二軍的一個副連長。

  1924年1月國民黨在廣州召開了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孫中山主持,共產黨員李大釗、毛澤東、林泊渠、瞿秋白、李富春等人參加並參與大會的領導。在李富春主辦的政訓班任隊長的父親,領導政治班學生負責大會的保衛工作,他自己寫的回憶中還說:「當時我們還檢查了每個代表是否攜帶危險品」。

  大會正式通過了承認共產黨員、社會主義青年團員以個人資格加入國民黨,通過了新的黨綱黨章和改組國民黨的各種具體辦法,發表了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並重新解釋了三民主義。這就是以「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為基礎的三民主義。

  1924年5月黃埔軍校成立。

  1924年10月參加打擊廣州反動地主買辦的武裝組織——「商團」,其首領陳廉伯是英國滙豐銀行買辦,他聯合陳炯明(曾為廣西軍閥,廣東省長,投機革命參加同盟會,後又擁兵自重,背叛孫中山),圖謀裡應外合推翻孫中山的廣東革命政府,父親參加了鎮壓叛亂的戰鬥。

  1925年2月加入黃埔軍校和滇軍湘軍講武堂進步學生聯合組織的青年軍人聯合會並任幹事此時加入《中共青年團》。

  1925年3月初,父親被調入黃埔第二期,到廣州附近海豐縣訓練自衛隊。在黃埔學校當軍事教官,參加周恩來、蔣先雲領導的血花劇社,此時他又起一新名叫鐘血浪,表明自己決心在革命的戰鬥中,不畏血光火海。

  1925年3月12日孫文北上病逝,鐘帶軍士連學生通知廣州各店鋪停業哀悼。

  1925年6月至9月在黃埔軍校參加政治班學習,正式成為黃埔軍校第三期學員。周恩來任政治班主任,惲代英、蕭楚女、蔡暢等為教員。

  父親說:「從此我將鐘岳張改名為鐘健魂,也就是立志做一個有健康體魄和有革命靈魂的青年。」

  他說:「1925年5月四軍獨立團團長葉挺東征,我調至該軍七十七團任第一營長,參加對陳炯明的第一次東征。

  「1925年6月廣州國民革命政府內的軍閥楊希閔、劉震寰企圖推翻革命政府,我們擊潰陳炯明後,立即回師廣州,討伐楊、劉。

  「1925年10月第二次東征勝利,蔣介石、周恩來在汕頭升平酒家,請我們吃飯,規模很大,蘇聯的軍事顧問加倫將軍也被邀請出席。(陳炯明曾投機革命,曾參加了護法——孫中山領導的反對軍閥破壞《臨時約法》的戰爭,在護國——反袁世凱的雲南起義兩戰役,從而贏得國民政府廣東省長職務,後又擁兵自重,背叛孫中山。)

  「1926年6月23日,黃埔軍校學生和廣州學生、工人、農民10萬多人,舉行了聲援『五卅運動』的示威遊行。(『五卅運動』為1925年5月30日,在陳獨秀的領導下,二千余上海學生遊行,反對日本資方開槍打死工人,反對帝國主義,結果遭英租界巡捕開槍,當場死數十人,被捕數十人。)當黃埔學生和工農的遊行隊伍經過廣州沙面租界對岸的沙基街時,英、法軍隊向遊行隊伍開槍射擊,當場死亡、重傷200多人,輕傷無數,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沙基慘案』。我冒著槍林彈雨,硬把黃埔的同學吳光遠從血流成河的街上拖出敵人的火力網。二人回到內街。我們沒直接回黃埔軍校,跑到黃花崗,跪在先烈陵墓前,哭得死去活來。哭了一個通宵。淒風慘慘,冤魂啾啾。『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我們中國人為什麼就這樣受外國人屠殺呢?帝國主義等著吧!中國人一定要站起來,一定要討回血賬,天亮,我倆才回學校,老師、同學還以為我們被打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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