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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五章

  評梅一個人正坐在自修室裡寫詩,小鹿猛地推開門進來。廬隱隨後也跟著進來。

  小鹿紅漲著臉,激動地說:「梅姐,《晨報副刊》又發表了你的劇本《這是准的罪》,反對封建包辦婚姻的!」

  ①陸晶清(1907——)雲南昆明人。原名陸秀珍,筆名小鹿、梅影等。1922年考入北京女高師國文科。曾在何香凝負責的國民黨中央黨部婦女部擔任幹事。抗戰後參加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為理事。主編出版過《婦女週刊》等。1948年任上海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解放後任教於上海財經學院。著有《低訴》等詩集。
  ②《這是誰的罪》是石評梅1922年4月發表於《晨報副刊》上的劇本題目,是以反抗封建禮教為主要內容的。

  廬隱把《晨報副刊》從背後亮出來,遞給評梅,憋住笑,幽默地說:「評梅兄不僅是詩人,還是劇作家。二十歲的才女,已經京都聞名了!」

  評梅假裝生氣地說:「拿我窮開心!小鹿剛入學,也則罷了!這二年你發表了多少散文小說?你比我的名氣大多了!反倒拿我開心!看我能饒了你!」

  說著,評梅就去追廬隱。小鹿拍手樂。廬隱邊躲邊說:「你就會對我不依不饒,見了吳天放,只怕百依百順,像只聽話的小貓!」

  評梅一陣臉紅,故意發狠地說:「好你!」說著,又去追廬隱。

  下午。昏黃的天。

  吳天放和評梅行走在大街上。

  軍閥的軍隊,拉著炮,扛著槍,大隊人馬穿過街市。

  人行道上的百姓,駐足觀望。

  評梅和吳天放也停下來觀望。

  評梅天真地問:「這是誰的軍隊?」

  「我們本家子,」吳天放說,「吳佩孚的軍隊。」

  「原先不是張作霖的嗎?」

  「直奉戰爭的結果,吳佩孚打敗了張作霖,控制了北京的中央政權!」

  評梅義憤地說:「狗咬狗,軍閥沒有一個好東西!」

  吳天放說:「吳佩孚一上臺,就宣佈了四大政治主張,說是要『保護勞工』呀!」

  評梅似乎想起了什麼:「哎呀,今天長辛店工人要開一個慶祝『五一』節的大會,走,天放,咱們也去看看。」

  吳天放想了想,不情願地說:「好,我陪你去玩玩。」

  長辛店,娘娘宮。

  娘娘宮裡臨時搭了一個大席棚。

  成群結隊的工人來到娘娘宮。

  娘娘宮裡擠滿了人,說說笑笑,興高采烈。

  高君宇、鄧中夏和一些北大的學生也來了。

  突然,一個工人上臺搖鈴,大家靜下來。

  高君宇走上台。

  評梅和吳天放也來到娘娘宮,擠在人群裡。

  高君宇聲音宏亮地說:「工友們!今天是5月l號。5月1號是世界勞苦工人團結的節日!現在軍閥整年打仗,工人生活太苦了!我們組織工會就是專為團結起來跟壓迫我們的軍閥、總管、工頭們奮鬥的!」

  台下陣陣口號聲此起彼伏:「勞工萬歲!」

  「八小時工作!」

  「五一節萬歲!」

  高君宇、鄧中夏領著工人們,揮舞著各色小旗,整整齊齊定出娘娘宮,開始了遊行。

  古老小鎮的街道兩旁、屋頂上、牆頭上,黑壓壓的擠滿了觀看遊行的人。連附近種地的農民,也扛著鋤頭跑來看稀罕。

  評梅和吳天放,擠在道旁觀看的人群裡,形影不離。

  評梅在愛戀的激情之中,又度過了一年。

  民國十一年(1922年)的除夕,她在女高師的紅樓,給山西平定山城的母親寫信,還給父親寫了四首詩。

  兩天的年假很快就過去了。這兩天,她獨自一個人在北海的冰場上,混在那些陌生人中間,一種淡淡的悵惘,一種難言的哀怨,籠罩在她的心頭。——天放除夕和新年都沒有約她去玩。而且打電話告訴她,說他近來處理積壓的詩稿,實在太忙,等有了空閒立即通知她。

  但是,一連過了十幾天,評梅也沒得到吳天放一點音訊。

  1月18號,星期四。這天一早。評梅剛剛從學校的餐廳走出來,門房告訴她說有她的電話。她猜想一定是吳天放打來的,她高興極了,簡直有些激動。她一蹦一跳地跑到了門房,仿佛是一隻燕子,欣欣然,翩翩然。

  果然,是吳天放打來的電話。他說他的積稿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他可以騰出時間來了,他希望評梅明天下午到中央公園門口等他。評梅說女高師今天下午請俄國盲詩人愛羅先坷演說,正好她明天下午有空兒。

  ①愛羅先坷,(1899~1952)俄國烏克蘭詩人,童話作家。曾受北京大學之邀,教授世界語。在京期間應女高師之邀請,來校作題為《女子與其使命》的演講。

  不巧:誰知到了這天中午,學校臨時通知說,愛羅先珂君的演說改在明天——19號下午。

  年前,11月24日。女高師邀請愛羅先珂講演過《女子與其使命》。評梅很受感動。這次愛羅先坷講演,她也不想錯過機會。可是,這和評梅與吳天放的約會正撞車!她想。與其明天下午失約,不如今天下午就先去會天放。提前一天,天放一定會喜出望外的。評梅多日來那顆焦渴的心,也會得到天放熾熱愛情的撫慰。哦,我們有一個月沒見面了吧?

  吃過午飯,評梅到櫛冰室梳洗了一番,回到寢室,換上一件淡碧色、四周有白兔皮的外衣,清雅而鮮麗.表明一個癡情少女歡悅的心情。

  下午兩點剛過一點兒,評梅就到了吳天放寄宿的公寓。黑漆大門虛掩著。她推開大門,院裡靜悄悄,那些寄宿的大學生們大約都還沒回來吧?吳天放的那間屋門口,有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用小鐵鏟鏟雪,往一塊兒堆積雪人。看見評梅走過來,他直起身,楞楞地瞅著她,鐵鏟中的雪,不覺已經滑到地上。

  「您找誰?」那男孩兒毫不客氣地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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