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肖勁光 | 上頁 下頁
二四


  他想起前幾天,林一株找他談話,講到肅反問題的重要性時,林一株竟然告訴他,也許省委領導張鼎丞、郭滴人都有問題。這就叫肖勁光更不能理解了。張鼎丞、郭滴人是閩西蘇區的創始人,他們歷盡千辛萬苦,才有了今天這個局面,他們怎麼會和黨離心離德呢?

  與此相反,這些天來,他反倒對林一株這個肅反委員會主席沒多少好感。

  從一些細微的事情,肖勁光覺得這位主席做事不磊落,過於陰柔,且心狠手辣。聽說他有時親自逼供,用針紮某一位女同志的乳房。還聽說此人地主出身,從小就極其刁頑。

  肖勁光一邊想,一邊走,突然在去彭楊軍校的路口,聽到隱隱哭聲。

  這時,東方已經泛白。

  肖勁光尋哭聲走去,原來是軍校的一名學員在那傷心流淚。

  肖勁光一問,才知道是這位戰士不慎將套簡槍扳壞了,領導硬說他是故意破壞,是「社會民主黨」分子,要審查他。

  「這簡直是亂彈琴!」肖勁光氣憤地說。

  「我找領導說我不是,他們要把我關起來。」學員哭訴道,「校長,你救救我吧。」前段,肖勁光曾任彭楊軍校的校長。故而,學員才這樣稱呼他,求他。

  「走,到你們學校去看看。」

  來到彭楊軍較,肖勁光感到親切。他找到那位領導,批評了他。同時,也教育那個戰士,要愛護武器,武器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最後,他向那位領導說:「不要動不動就往『社會民主黨』上掛,內部問題就是內部問題。」

  肖勁光從彭楊軍校回來的時候,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彌上心頭。他想起肅反委員會交給他的第四批名單。

  10月。正當肅反問題抓到刀刃上的時候,敵鐘紹奎部開始向蘇區進攻。

  傅柏翠在東面遙相呼應,儘管傅部動作不大,但聲勢不小。

  張貞想搶頭功,對虎崗虎視眈眈。

  第十二軍不得不暫停肅反,倉促應戰。

  肖勁光指揮部隊,有時還親自帶領部隊,拉來拉去,為保衛龍崗、虎崗處處招架。

  單純的防禦顯然是被動挨打的。

  哪裡的槍聲最激烈,肖勁光就出現在哪裡。

  天剛麻麻亮,肖勁光就接到報告說,西線青松崗快要頂不住了。沒有洗刷,肖勁光就翻身上馬,帶了幾個參謀,直奔這個山腳小鎮。

  遠遠只見青松崗塵土飛揚,鎮上的老鄉正紛紛轉移。

  肖勁光繃著臉,來到前沿陣地。只見敵人一排排從鎮外設防的高坡陣地前往上沖,氣勢洶洶的。戰士們則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進行拼力還擊。

  「同志們,打得好哇!」肖勁光突然出現在陣地上,給戰士們以極大的鼓舞,「再堅持兩個小時,增援部隊就會趕來,消滅這股敵人。」

  正當肖勁光在陣地上動員大家的時候,敵人又開始衝鋒了。

  肖勁光登上後面的一個小土崗,親自指揮部隊還擊。沖到坡前的敵人被擋住了。

  「嘟嘟、嘟嘟……」

  激烈的槍聲中,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衝鋒號。

  一個漂亮、短促有效的反衝鋒。敵人被這突然的反攻打得手忙腳亂。

  肖勁光還真沒料到這位陣地指導員會來這麼一段小小的插曲。不過,他欣賞這種小插曲,這種戰鬥指揮中的靈活性、藝術性。起碼這個小小的反衝鋒,鼓舞了戰士們的士氣,同時也打擊了敵人的氣焰。

  敵人果然好一會沒動。

  下午1點,從外線調回的虎崗警衛營趕到,進攻青松崗的敵人才被打跑。

  鐘紹奎在作戰室大發雷霆。

  他的部下誰都不敢出大氣。

  「要三團電話!」鐘紹奎沖副官吼道。

  電話接通了。「天黑之前,拿不下那兩個小村子,我要你的腦袋!」說完這句話,鐘紹奎狠狠地扣上電話。

  「師座,您裡邊坐。」作戰室主任小聲請道。

  「坐、坐,坐能管屁用。腰斬匪區的計劃是我提出的,現在要讓張貞搶頭功。我他媽鐘紹奎算什麼東西?」鐘紹奎一邊往裡走,一邊憤憤地說。

  鐘紹奎地方民團起家,一直盤踞在上杭、蘆豐一帶。近幾年有些發展,但還是被人看不起,連個正式收編也沒弄上。這次提出「腰斬」計劃,並自封師長,號稱一個師的兵力,向蘇區與傅柏翠對進,實指望能撈個頭功,以作進身之用。沒想到,處處碰到強力抵抗。三團從昨天開始,攻打兩個無名小村,一天多了,久攻不下,叫他十分惱怒。

  一個女人獻茶上煙。鐘紹奎頓時轉怒為喜:「還是『黑牡丹』摸得透我的心思哦。」

  被稱為「黑牡丹」的女人殷勤地為鐘紹奎點煙。

  「嗯,好煙!好煙!」鐘紹奎連吸兩口,說:「來、來,你坐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黑牡丹半推半就在鐘紹奎身邊坐下:「師長——別生氣,呵!生氣呀,傷身體。」

  鐘紹奎眼睛笑成一條線,連忙說:「不生氣,不生氣。」黑牡丹自己點燃一支煙,「您現在是師長了,是國軍。快認不得黑牡丹了。」黑牡丹邊說邊吐出一個個小煙圈。「我他媽,什麼師長、國軍!老子自封齊天大聖。」

  鐘紹奎一邊說一邊把手伸了過來。

  黑牡丹輕輕擋開鐘紹奎那雙肥重的大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這位地方團匪的大爺:「師長——,你是國軍了。國軍可是有規矩的喲。再說,等您腰斬了匪區,我自然會為您請功慶功的。」

  鐘紹奎把手縮了回去。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尋常:「腰斬匪區後……你不可食言,不可食言。」

  「師長,看您說得……」黑牡丹還是那樣直勾勾盯著鐘紹奎,並輕輕靠過來。

  「好,好!」鐘紹奎笑眯眯叫道。

  虎崗。省軍區軍事會議已經開了整整一天。與會幹部對如何保衛龍崗、虎崗,保衛閩西蘇區,防止鐘紹奎、傅柏翠腰斬蘇區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對一些具體問題還展開了激烈爭論。但指導思想沒有絲毫改變。

  會議決定,調十二軍先打傅柏翠,再打鐘紹奎。理由很簡單,傅、鐘要腰斬蘇區,我們只能各個擊破。傅柏翠是雙重身份的敵人,必須先殲之而後快。鐘紹奎嘛,地方團匪,不礙事。

  肖勁光想說點什麼,欲言又止。

  一個急行軍,部隊輕裝前進,一天一夜兩百里,直撲傅柏翠。

  然而,傅柏翠早已得到情報,連糧草輜重都安全轉移了。有人說他被第十二軍嚇跑了。又有人說,他不願與十二軍打,因為大家過去畢竟是同志。

  究竟誰有理有據,沒人知道。反正傅柏翠已經跑了。部隊撲了空。

  仗是沒打得了。但戰士們得吃飯。輕裝的時候,每人只帶兩天的口糧。

  後勤供給部算亂套了。中午就基本斷糧了,下午的飯更沒著落。少數連隊在下面強行征糧,已經引起了群眾的不滿。

  而部隊如何行動,還沒有得到上級指示。誰料到在這撲空呢。會議上也沒誰說有這麼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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