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徐海東 | 上頁 下頁
九二


  1969年10月20日深夜。北風嗖嗖,黑夜沉沉。

  軍委「辦事組」的兩名成員來到徐海東床前,嚴肅地向他宣讀了由林彪簽發的中央軍委「一號命令」:要準備打仗,要「疏散」。最後,下驅逐令似地說:「兩天之內必須離開北京!」。

  戰爭會不會馬上爆發,徐海東確實說不好。但「戰爭」一詞,對在戰爭中長大的徐海東來說,沒什麼可怕的,就像家常便飯。徐海東面對沒有好臉色的兩個辦事員說:「我身體雖不好,不過,打起仗來,也不用你們保護!」

  「不行!必須走,這是毛主席的命令!」

  徐海東,一向崇敬毛主席,相信毛主席,不管是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只要是毛主席的指示或命令,他從不懷疑堅決照辦執行。這位年近七十的老戰士、老共產黨員沉思片刻,說:「毛主席的命令,我執行!」

  這一夜,徐海東沒有睡覺。一個人躺在床上,一聲不吭。周東屏幾次走近他,勸他不要多想,他也沒有言聲。直到妻子再三勸慰,他才說:「我不是怕離開北京,我更不怕死,我在想會不會發生戰爭?」

  第二天上午,徐海東換上新衣服,刮了刮臉,準備和幾位老同志告個別。門外傳來一陣爭吵聲,是王震在吵罵不讓他進門的衛兵的聲音。

  兩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一見面什麼也沒說,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原來,王震也接到了所謂的「一號命令」,是來向徐海東告別的。

  「徐大哥!」王震說,「我們倆都是工人階級出身,我們是不會反黨的,是擁護毛主席的!」

  徐海東含淚點點頭。他從老戰友的話語中聽出了他有滿腹的冤屈。他說:「兄弟,你說得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這話既是安慰「王老弟」,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們什麼都不要,只要『同志』兩字!」王震悲傷地說。往日開闢南泥灣的三五九旅旅長、八路軍南下支隊司令,南征北戰,赫赫功績,革命成功了,卻被「疏散」到江南,沒有什麼要求,唯一奢望的是要黨、要人民承認他是一個「同志」。這多麼淒慘和悲哀!

  「這次分手,恐怕再難見面了。徐大哥,我是不會忘記你的!請你多保重……」王震泣不成聲。

  兩位老將軍,緊緊握著手,都不言聲了。這無聲的場面,比千言萬語更讓人動心。周東屏,這位紅軍老戰士,從不當著徐海東和老戰友的面落淚,此時,也忍不住不停地擦著眼淚。

  1969年10月21日晚。徐海東被送上了一列南下的普通客車。躺在車上的徐海東困難地偏過頭來,最後望了一眼被沉重的夜色籠罩的首都北京。

  徐海東被「疏散」到河南鄭州郊區的一個幹休所裡。臨時為徐海東騰出一幢陰暗、潮濕的房子,暖氣已壞,水流滿地。時值10月,天氣乍寒。徐海東得了感冒,病情加重。醫藥無保障,連他每頓飯後必須服的酵母片都不能保證。住在幹休所的老同志看不過去,有人送藥,有人送菜,他們都被指控為「劃不清界線」。

  周東屏向黨中央求援、向北京求援,可是,電話打不通,信交不到毛主席和周總理的手裡。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剩下的唯一信靠,便是徐海東生命的超然精神。他對妻子和兒子說:「毛主席是保護我們的,總理是保護我們的。你們也不要怨下邊人,是『他』!」他說著,伸出兩個指頭,又指指自己的光頭。周東屏和孩子們都明白他的手勢,指的是「二號人物」——林彪。

  1970年3月25日,徐海東將軍含恨逝世于河南鄭州。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昏迷中還重複說:「我想見毛主席!我是林彪害……害死的……」

  林彪控制的軍委「辦事組」,發出五條禁令:《人民日報》不登消息;《解放軍報》登消息,不登照片;不寫評語;骨灰盒上不覆蓋黨旗;不送花圈。

  他們什麼都可以「不」,但卻有一條他們無法「不」,那就是,他們怎麼也不能抹去徐海東大將在中國人民心中留下的豐碑。

  1979年1月25日。全國政團協禮堂。

  春天,又重回中國大地。明媚的陽光,照在金碧輝煌的政協禮堂上,放出奪目的光彩!

  黨中央副主席鄧小平,為徐海東等八位被迫害致死的老一輩革命家主持了莊嚴隆重的平反昭雪大會。悼詞中寫道:

  徐海東同志在中國革命戰爭中屢建戰功,深得党的信任、人民群眾和文大指戰員的愛戴。偉大領袖毛主席曾高度讚揚徐海東同志是「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

  ……

  要學習他大公無私、襟懷坦白、愛憎分明的工人階級高尚品質;學習他不怕困難、不畏艱險,敢於鬥爭、善於鬥爭的無產階級革命風格;……(見張麟著《徐海東將軍傳》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年,第294頁。)

  徐海東,一代名將,永垂中國革命史冊的傑出的軍事家,中國人民的優秀兒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