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徐海東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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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群眾、幹部戰士眉開眼笑,奔走相告: 「新四軍四支隊打了大勝仗!」 「胡服同志和徐司令一到,四支隊就翻了身!」 「真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但是,徐海東卻很不滿足:敵人跑得像兔子一樣,太快了,殲敵太少;八十發子彈打死一個敵人,太不合算了! 由於過度緊張和勞累,徐海東的健康每況愈下。但他以頑強的毅力帶病堅持工作。 1940年1月28日,四支隊營以上幹部大會就要召開了。晚上,徐海東拖著病體坐在木炭火盆邊,和指揮部的同志交換完意見。他坐在那裡、望著火紅的木炭,陷入了沉思。他不時伸出雙手去烤烤。他不用筆、不用紙,全憑個人的記憶,在頭腦裡寫下會上講話的提綱。 第二天一早,警衛員送來早飯時,徐海東看著飯菜,一點食欲也沒有。他只喝了幾口稀粥,就放下了碗筷。警衛員瞅在眼裡,疼在心頭,他低聲說:「首長,你的病又犯了,今天別去開會了!」 徐海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在加重,不過他相信自己能挺得住,硬撐著對警衛員說:「別瞎說,哪來的那麼多病?!走,會議就要開始了!」 會場設在一所學校的大教室裡全體營職以上的幹部都到齊了,屋裡屋外全是人!大家緊盯著指揮部的首長們,以一種肅穆的氣氛,迎接副總指揮兼司令員徐海東作總結報告。徐海東以他一貫洪亮的聲音,講了周家崗戰鬥的經過,經驗及其教訓。 徐海東越講聲音越高,越講越興奮。突然,他覺得有一股東西從口裡翻滾出來,但他盡力壓制著,仍舊亮著嗓門說:「這只是頭一次戰鬥,我們要繼續打下去。黨中央、毛主席要我們不停頓地向東、向東、我們……」突然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裡湧了出來,他昏倒在桌子旁邊。 近些天,徐海東的病情嚴重惡化。經常大口咳血,然後就一連昏睡幾天,他從此一直在擔架上隨部隊行動。 1940年春,在國民黨頑固派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時,李品仙、韓德勤集中主力攻擊新四軍第四、五支隊和江北指揮部。地方武裝,也紛紛出動。劉少奇和江北指揮部的領導同志一起,率主力聲東擊西,與敵人周旋。為了徐海東的安全,組織上決定派一個連近百人保衛他。他躺在擔架上帶領這支小連隊,在相對安全的津浦鐵路以西地區轉戰。他們夜晚行動,白天休息。徐海東每天咳血不止,沒有藥物治療,聽說陳鹹菜水能止血,就讓周東屏找點來喝;又聽說鹵水能止血,他又讓人找點來用,結果都不起作用。徐海東就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頑強地支撐著。 一天夜晚,偵察員報告說:「敵人正分兩路過來,企圖夾擊我們!」部隊頓時有些慌亂。徐海東馬上把警衛連長和偵察員來,他邊聽情況,邊看地圖,不時用手指著地圖說:「從這邊山梁下面插過去,向西轉移!」 「那正是敵人兵力最強的地方呀!」警衛連長忙說。 「哪裡最危險,往往哪裡最安全!」徐海東果斷地說,「我們這支小隊伍,是完全可以鑽過去的!」 「萬一被敵人發現,我們就慘了!」警衛連長爭辯說。 「為什麼你只想萬一,不想一萬呢?那邊一座大山,就是我們的一萬人的援軍啊!」 黑夜,借著微弱的星光,徐海東坐在擔架上,指揮這個連,從敵人兩路合圍的縫隙裡,悄悄地進了一座大山。這位善於遊擊戰的「山大王」,多次從數倍於我的敵人包圍圈裡安然無恙地跳進跳出。詭計多端的日偽軍明知徐海東就在附近,卻對他無可奈何! 秋去冬來。大雪紛紛揚揚,地上的積雪已過半尺,雪還是不停滯不前地飄落著。 徐海東被安置在一個遠離前方的山區村莊,他的擔架上有直通指揮部的電話,文件、電報天天都送給他,他也能經常聽到前方指揮員的聲音。但他知道的,大都是大喜事,小而槽糕的信息就不傳給他了,領導要給他創造一個愉快、安靜的養病環境。 前方已有三天沒磅戰報來,電話線也斷了。電旖同在雪地裡跑來奔去,找不到線頭。兩次派出去的交通員,有去無回。夜裡,徐海東把妻子周東屏叫到擔架前,對她說:「電話不通,文件也看不到,我都變成聾子、瞎子了!快派人去!」 「不要急呀!明天雪停了,就派人去!」 「不行!」 「看你脾氣!明天一定去就是了!」 「不行!」徐海東大聲吵嚷,「今晚上,你給我親自到前方去!」 周東屏看著茫茫雪夜,叫她一個女同志怎麼走?她猶豫地說:「派出去的人,恐怕快回來了!」 「你是共產黨員嗎?」徐海東嚴厲地責問。 「是呀!」 「是共產黨員,就應該關心黨的事情!」徐海東嚷起來,「今晚,一定要把電話線接通!要和前方聯絡上!你去傳達我的命令,完全不成任務,開除你的黨籍!」 周東屏瞭解徐海東的性格。他關心黨的事業,關心作戰部隊,關心連隊戰士,這一切勝過關心他自己妻子、孩子,更勝過關心他自己。徐海東病中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只要有一口氣,就得工作!」周東屏不想讓自己的丈夫,在承擔病魔折磨的同時,再遭受精神和心理上的侵擾。她二話沒說,立即穿上大衣,帶著兩個通訊員,踏著半尺深的積雪,消失在茫茫的雪夜裡。 天亮時,電話通了,文件戰報也取來了。徐海東心平氣和地微笑著向周東屏道歉:「不要生氣啦!謝謝啦,我的好同志!」 「誰生氣啦!也不要你謝我!」周東屏故意說,「人家敢丟了黨籍呀!」 「那是氣話嘛!」 徐海東,這位往日馳騁于疆場的虎將,現在卻不能脫離擔架,不能帶兵打仗,還要別人照顧著、陪著。他心急如焚,煩躁不安,常常敲著擔架床的邊沿叫喊:「醫生,你有本事快把我的病治好,沒有本事,給我滾!」 「周東屏,你也到前方去!」 「秘書!你不要再天天念文件,上前線去!」 …… 炊事員送點好吃的,他嚷嚷是「浪費」;管理員打人從城裡買點桔子,他不吃,嫌貴;不好的消息,瞞著他,一旦被他發現,就大發脾氣…… 1941年1月中旬的一天,一名幹部和徐海東談心,不時流出眼淚,徐海東說:「大丈夫只許流血,不准流淚,你有什麼傷心事?!比我這更傷心的,我都沒掉過半個眼淚渣!」在徐海東追問下,那個幹部把上級領導嚴令禁止讓徐海東知道的「皖南事變」告訴了他。新四軍軍部及直屬隊九千餘人,被國民黨反動派伏擊,軍長葉挺被俘,副軍長項英同志犧牲。徐海東一聽,如雷轟頂,一馬鞭子抽斷身旁的一顆小樹,大叫一聲:「抬我回部隊,為死難烈士報仇去,死,我也要死在前線……」一句話沒說完,大口鮮血噴湧而來,當即昏迷過去。 徐海東的病情加劇了。 1941年5月,黨中央從延安發來一份毛澤東親自起草的電報。電報全文二百多字,全篇多是安慰之語。電報的最後八個字是:「安心養病,天塌不管!」 徐海東手拿電文,熱淚盈眶。毛主席日理萬機,在百忙之中還關心我這個病號,真愧對黨中央,愧對毛主席啊!徐海東把最後那個個字寫在日曆牌上,放到枕頭邊。他多麼盼望早日恢復健康,好為黨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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