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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蔣介石說到這裡氣憤至極,手有些擅抖,兩眼冒著凶光,盯著各位指揮官。他在本月7日,調集東北軍、陝軍、晉綏軍等,共十一個師的兵力,採取南進北堵、東西配合、逐步壓縮的戰術,企圖想將紅二十五軍和陝北紅軍一舉殲滅。然而,事與願違,這使蔣介石再次失望。這次,他計劃用更強大、更殘酷的力量打擊這兩支紅軍,以挽回外交、政治上的被動局面,來扼殺西北蓬勃發展的革命於搖籃之中。

  蔣介石心想:第三次圍剿要想取得勝利,關鍵有兩條:一是精誠團結;二是賞罰嚴明。現在東北軍、陝軍、晉綏軍三股勢力,都不是我的中央軍,而是地方武裝,必須要精誠團結、統一指揮、一致對「匪」,方可取勝;否則,會分崩離析、各自為政,最終導致一敗塗地。賞罰嚴明:有功者重獎,有罪重罰,可體現我蔣中正的「公正」,消滅異已。想到這裡,他微笑著說:「能不能徹底消滅陝甘紅軍,在此一舉,仰仗各位嘍!」

  張學良此時心裡很清楚:能不能及時打回東北,收復失地,驅走日本帝國主義,也在此一舉。他最信任的「長兄」蔣介石,一再向他許願:暫時和日本進行妥協,是為了「先安內」,後方穩定了,更有力地打擊日本,到什麼時候,我都會與日本誓不兩立!蔣介石拍著胸脯不只一次向張學良這樣說。何況,徐海東所部西征北移,是一年前他辜負「長兄」厚望、「剿匪」不力所至。所以,這次他要挽回面子;早日打回東北!

  張學良走到地圖前,右手指著地圖說:「共匪像驚弓之鳥,紛紛北竄,是幾支遠來的疲憊之師,我們以逸待勞,但不能守株待兔。要機動作戰,要統一指揮,要步調一致,把所有共匪在大西北這個荒原上,一網打盡!」

  他頓了頓,看著與會者扭過來的面孔,說:「為此,成立西北剿匪總司令部,蔣委員長親自兼總司令,張學良任副總司令並代行總司令職權,統一指揮陝、甘、寧、青、晉五省國軍,務必在朱毛共匪未到之前,消滅陝甘匪軍!以便剿滅全國共匪,早日實現抗日宿願!」他邊說,右手邊在地圖上比劃著,最後,右拳重重地砸在陝北保安、安塞一帶上。

  有蔣介石參加的國民黨高級軍事會議,除了蔣介石和副官之外,其他高級將領幾乎都不發言,也沒有發言的權利,只有點頭、從命、執行……

  當張學良說完後,會場上發出幾聲叫好聲和鼓掌聲。這引起了蔣介石的警覺,他「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下會場,驚奇地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面帶滿意的微笑。蔣介石很奇怪、納悶,他不理解微笑從哪裡來,他也不可能理解這種真正發自內心的微笑……

  參謀長走到地圖前,宣佈對陝甘第三次圍攻的修改部署:「井岳秀、高桂滋矛集米脂,從西路進剿陝甘匪區;王以哲六十七軍進駐洛川至延安一線,維護南北交通,配合圍剿;於學忠第五十一軍,孫楚部五個旅從黃河西岸向西推進;董英斌第五十七軍和何柱國騎兵軍,從西北面向南壓縮。戰術仍然採用蔣總司令授諭的:南進北堵,東西配合,逐步向北壓縮的戰法,將共匪圍殲于保安、安塞一帶!」

  陝北的農田可以說是傾斜的,沒有坦蕩如砥的平川,田地大部分是地縫和小溪之間的條狀小塊。也很少有像大別山、秦嶺等真正的山脈,只有無窮無盡的斷山孤丘,連綿不斷,像西方哲學家的長句,甚至更加乏味。然而,隨著陽光的轉移,呈現在你面前的,都是一幅幅斑斕奪目的風景畫:

  從早晨到黃昏時分,陡峭山丘的陰影和顏色起著奇異的變化,紫色、黃色、綠色相互摻雜的山巔連成一片壯麗的景象,深色的天鵝絨般的褶層從上而下,好像滿族的百褶裙,一直到看去似乎深不及底的溝壑中。

  徐海東來到陝北已有幾天了,他除了看到陝北黃土高原不同於大別山的奇特風景之外,他還聽到這裡人人唱的一首《信天遊》:

  一道道水來,
  一道道山,
  陝北出了個劉志丹,
  劉志丹是個大清官,
  他帶了隊伍下橫川,
  ……

  群眾中還流行著一首新的歌:

  一杆杆紅旗空中飄,
  紅二十五軍上來了;
  長槍短槍馬拐槍,
  一對對喇叭一對號;
  頭號盒子紅繩繩,
  軍號吹起嘀嘀噠。

  這些歌,唱得群眾高興,唱得紅軍戰士快樂。徐海東在心曠神怡之餘,主要考慮著的有兩件事:打個漂亮仗,踢好第一腳;妥善處理紅二十五軍和陝北紅軍的關係,使初始的熱情和革命友誼永久地保持下去!

  保安永坪鎮。紅十五軍團指揮部。

  正午的陽光,從壞了紙的窗戶射進窯洞中,照在徐海東身上。陝北的窯洞是大多數農家居住的地方,冬暖夏涼。徐海東正在主持軍事會議,討論怎麼打好會師後的第一仗!

  徐海東坐在一條板凳上,神情自若地說:「東北軍四個軍十一個師,晉綏軍五個旅,陝軍兩個師,共十五萬人,向我們陝甘革命根據地撲來!我們要打個大勝仗,來刹刹敵人的氣焰,迎接黨中央!」

  打一仗,這沒什麼疑問。在選擇首先打擊對象時,會議的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從西路開刀,先吃掉米脂方向的井岳秀、高桂滋的陝軍和雜牌軍。先打弱敵!」有人提議說。

  「吃掉這兩支敵軍,我軍可以西出橫山、與神木、府穀蘇區打成一片,然後打出三邊,擴大蘇區!」有人重申並補充道。

  劉志丹說:「打擊這兩支敵人,確有很大的把握;但是,現在大後壓境,即使全殲西路敵軍,也不足以殺一儆百、瓦解敵軍!」

  程子華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但軍團每次開會他都參加。他邊接摩著浮腫的手腕,邊說:「參謀長的意見很好!必須道德吃掉一路東北軍!」

  程子華的話雖不多,但有份量。會場靜靜的,好多雙眼睛盯著徐海東。徐海東始終盯著地圖一言不發。

  「打王以哲!」徐海東的食指停在地圖上,果斷地說:「東北軍官兵厭戰,戰術,我們也瞭解,先啃掉他這個硬骨頭!敵人的圍攻架子就垮了!再各個擊破!」

  他拿著地圖繼續分析道:「東北王以哲第六十七軍軍部和劉翰東第一〇七師已進駐洛川,第一〇七師六一九團一個營進佔羊泉原,何立中第一一〇師、周福成第一二九師沿洛(川)(安)公路推進至延安,第六八五團進駐甘泉,維護南北交通。我們採用『圍點打援,調虎離山』的戰法,一部包圍甘泉,調延安之一敵來援,在路上設伏,打敵援兵,以求在運動戰中殲滅敵人!」

  一個「先啃硬骨頭」、「圍點打援」的戰略、戰術方針就這樣定下來了。

  被稱為陝北「活地圖」的劉志丹邊聽徐海東說,邊用鉛筆在地圖上標點著,當徐海東的話剛一結束,他就堅定地說:「勞山地區可以設伏!勞山是延安到甘泉的必經之地,群山聳立、樹林茂密,地勢險要,有利於我軍隱蔽!」

  9月27日拂曉。勞山。

  紅十五軍團進駐甘泉以西下寺灣、王家坪一帶。徐海東、劉志丹率領團以上幹部拂曉前到達勞山的一個高嶺,勘察地形。

  勞山南距甘泉十五公里,北距延安三十公里,山勢南北走向,一條洛延公路縱貫中間,路兩旁山嶺起伏,叢林茂密,層層松柏,把秋天的群山裝點得格外鬱鬱蔥蔥。

  「這是設伏殲敵的好戰場!」最後,徐海東肯定地說,「明天下午,派第八十一師二四三團包圍甘泉縣城。夜間,部隊主力進入伏擊陣地!」

  說完,馬鞭一揚,率領幹部催馬下山了。

  9月28日拂曉。勞山林中。

  紅十五軍團主力已按時進入了伏擊陣地。

  軍團指揮部規定,每人帶三天的乾糧,不准生火、不准走動,沒有指揮部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開槍。

  一天、兩天,直到第三天早晨,公路仍然是零星的過往行人或敵人的密探,不見敵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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