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徐海東 | 上頁 下頁
一三


  徐海東正在向參加暴動的遊擊隊員們作動員。他說:「吳家大院是幢四進大院,青磚到底,瓦翅飛簷。第一進是家丁住的地方和粉坊油榨坊各一間,二三進是吳安德全家三十一口居住的地方,這裡藏著金銀首飾和衣服。最後一進是倉廩,滿蕩蕩的穀子足有千擔。除了銀元留給遊擊隊活動費外,其他都可平分。等吳家鞭炮一響,我們就出發。解決了吳家,我們再連續作戰,準備解決十家,讓大家過個好年!」

  夜幕完全籠罩了吳家大院。胳膊粗的紅燭一點,頓時,全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全家老少坐在四張方桌上,酒菜已經上滿了,吳安德在祖宗牌位前磕三個響頭,發出命令:

  「放鞭!」

  院子裡的大鞭炸響,劈劈啪啪轟轟隆隆,立時那種好聞的硫磺飄進屋裡,吳安德使勁地嗅著。

  「啊啊啊!」的叫囔聲和「唰唰唰」的腳步聲隨著鞭炮聲鑽進了吳老爺的耳畔。

  「不對勁!」吳安德開始有些納悶,隨即如夢方醒命令到:「家丁!拿槍上牆!」

  他丟掉了平日的紳士風度,倉皇沖進院子,指揮著五名武裝家丁。

  「打倒地主老財!」「殺盡土豪劣紳!」「權力歸農會!」

  呼吼聲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近切。

  家丁在牆頭放了第一槍後,槍聲大作。

  院內亂成一團。

  「爸,你快躲一下!」大兒子拉著吳安德的手臂說。

  「躲?上哪躲去?家產怎麼辦?吳家大院已經被包圍了。」吳安德不安地說。

  兩名家丁已從牆頭上栽下,一命嗚乎了,另三個家丁戰慄著跳下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吳安德老爺說:「老爺,不能再抵抗了,到處是人。火把都亮了一個畈子,我們跑不了。再開槍,我們都沒命了。」

  「嘩啦!」大門被撞開了。

  首先跑進一人,手臂上纏有紅布條,頭戴無簷禮帽,舉著手槍,高喊:「活捉吳安德!」此人,就是徐海東。

  吳安德還沒反應過來,一見徐海東已進大門,本能地喊,「徐老虎來……」

  話沒說完,就暈倒了。

  舉著長槍、大刀長矛的遊擊隊蜂擁而入。隨後,潮水般的窮苦百姓、四鄉農民,拿著籮筐,挾著布袋,嘴裡嗚哩哇啦高聲喊著,糧食、麻油、年貨、衣服、家俱,瞬間,一分而淨。

  下一個目標是黃家大灣的土豪黃家本。

  火把明亮,燈光輝煌,照耀著漆黑的大別山。

  徐海東帶著二百多人的暴動隊,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打土豪的積極性空前高漲,老百姓紛紛加入。

  「暴動!暴動!暴動!」隊伍裡的呼吼聲,使得年關的火藥味空前濃烈!

  「革命!革命!革命!」火紅的旗幟,如夜色裡一抹拌動的熱血!

  黃家大灣火光沖天!
  五家畈裡槍聲大作!
  段家店鑼鼓喧天!
  ……

  年關暴動。徐海東率領遊擊隊,所向披靡。一個夜晚解決了八個村莊,十個土豪,繳獲十二支槍,籌集近五千塊銀元,參加群眾達八百多人。

  天亮了。

  貧苦農民揚眉吐氣。

  平時威風凜凜的土豪們,被捆在一起,耷拉著腦袋,像一串斷了脊樑的狗,被遊擊隊員牽著四鄉遊街。

  徐海東在夏店街舉行的萬人群眾大會上慷慨陳辭:「馬克思主義就是暴動!共產黨就是暴動!只有暴動,工農才能當家作主,貧苦群眾才能耕者有其田。革命成功之後,天下大同。那時,人們住高樓,吃魚肉,日子美極了。為了那一落千丈天的到來,今天革命就要不怕犧牲。今天的暴動勝利,只是個開端,過兩天打下黃陂縣城就建立我們貧苦工農的新政權……」

  大年初一下午。國民黨軍隊駐黃陂團長家。

  縣城各路鄉紳富豪、國民黨縣府官員、所有營連長正在向這位少校團長拜年。一派歌舞聲升平、祥和的氣氛。

  「報……報告!大……大事不好啦!『臭豆腐』又造反啦!」

  突然,一個衛兵跌跌撞撞跑進來說。

  屋裡的氣氛一下緊張起來。一個個目瞪口呆。沒等衛兵報告完具體情況。往日的「名人」丟掉了斯文,大聲吵嚷起來:「又是這塊『臭豆腐』,有了他,攪得整個縣都不得安寧!」

  「不把他除掉,我們沒有好日子過!」

  「聽說他可厲害啦!還吃人肉哩!他領著那些窮鬼,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兒!」

  ……

  「別吵啦!我就不信,他是老虎不成?我這個正規團也不是吃素的!」團長不耐煩地吼道,「今天我們痛痛快快地過年,明天痛痛快快殺人!」

  反動軍隊反撲過來。

  處處火光,村村刑場,大別山一片血腥。

  人民在哀嚎,人民在流血,徐海東的心被火燒著、眼裡充滿了血。

  國民黨軍隊在尋找徐海東的遊擊隊。

  徐海東跟蹤偷襲國民黨反動軍隊。

  一次突然的遭遇,遊擊隊和反動軍隊接上了火。猛烈的槍戰之後,遊擊隊遭到毀滅性打擊。徐海東隻身帶著七人,突出重圍,轉進大山的懷抱。

  夜風颯颯,寒氣逼人,萬籟俱寂。

  八個人腳步「唰唰」,直向李家沖。

  李家沖有三個共產黨員,這個村的群眾基礎很好,有百十人口,沒有財主,打土豪時,這個村全村出動。

  遊擊隊不能離開群眾,群眾依賴遊擊隊。

  徐海東和七個戰士站在村頭呆了。

  村頭的老槐樹已燒成枯枝,枝上吊著三具屍體。慘淡月光照在三個共產黨員身上。三雙瞪得大大的眼睛看著徐海東。似乎要說什麼!面對敵人的屠殺,好同志,死不瞑目啊!

  李家沖已被夷為平地,一片斷牆殘垣,幾根沒有燒盡的黑碳檁木直指蒼天,像深夜的手指,在指責敵人的暴行。

  村北邊的空坪上,倒著全村的男女老幼。血已經凝固,血浸潤著大別山的土地。

  是敵人用機槍掃射的。七十歲的奶奶、十多歲的姑娘,還有二十多具年輕女人的屍體,下身都被脫光、輪奸,並被刺刀捅爛。

  一個孩子被刺刀挑開了肚子,躺在女人的屍體邊。

  徐海東「撲通」一聲,雙膝跪在鄉親們的屍體堆前,胸中發出低吼:「父老鄉親,你們太慘了。我徐海東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八個人掩埋了群眾的屍體,踏著晨光離開了李家沖。

  第二天傍晚,天一黑,徐海東急切地回到徐家老窯。

  自家的房頂被掀掉,牆被推倒,家俱被扔一地,院裡院外,到處煙薰火燎,慘不忍睹。

  雙目失明的老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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